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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子种的我不会打理，可它们春天照样开花。”

　　花阿婆转过身，对傅京尧解释。

　　“很漂亮。”傅京尧真心实意地称赞。

　　花阿婆看着明显丢魂失魄的他摇头叹息。

　　她走进屋里，捧出两套完工的旗袍。

　　“这是老头子前年给怡南做的，我这两年忘性大，一直忘了给怡南。”

　　两身旗袍，一件淡紫的丝绒，一件杏白的香云纱。

　　傅京尧抿着唇伸手接过：“我替怡南谢谢阿公。”

　　抚摸着旗袍，他眼前浮现出孟怡南把这两件旗袍穿在身上的样子。

　　孟怡南皮肤白，是那种暖融融的白。

　　淡紫色肯定很衬她的气色，如珠如玉，像富贵人家捧在掌心的大小姐。

　　至于杏白色，又会显现出她的另一种气质，清雅婉约，腹有诗书气自华。

　　“怡南走了之后，我想了想，还是该给宝宝做一个长命锁，我一个老婆子积蓄不多，这个长命锁也算不上多贵重，但算我对怡南和宝宝的一份心意，你也替她们收下。”

　　花阿婆的声音打断傅京尧的遐想。

　　她颤颤巍巍地把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交到傅京尧掌心。

　　“阿婆……”看了看长命锁，又看了看称得上家徒四壁的阿婆家，傅京尧有些不忍。

　　花阿婆却把手一挥：“拿了怡南的东西，你就走吧。”

　　说完，她就推着傅京尧往外走。

　　“阿婆！”在木门即将被关上的一刻，傅京尧再次喊住她。

　　他把手卡在两页门之间，神情诚恳：“您和我一起回太平山顶吧，怡南不是说过，要把您接回家里一起住吗？”

　　只见花阿婆很缓慢地摇了摇头，她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勉强笑着。

　　“怡南不在了，回那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我一个老婆子，自己住着也清净。”

　　傅京尧沉默着收回手，千言万语都在一句怡南不在了里偃旗息鼓。

　　花阿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快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

　　沉重的木门在眼前无情地合上。

　　傅京尧抬头看了一眼风雨欲来的天色，转身离去。

　　可还没有走几步，他又听见木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他震惊地回头，果然看见花阿婆站在那里。

　　“怡南的骨灰供奉在哪里？清明十五，我去给她烧纸。”

　　忍耐了许久的哀伤在这刻彻底爆发，阿婆泪流满面，声音尾调都在颤抖。

　　“怡南的朋友把她带回闽南了，她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

　　傅京尧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花阿婆听见。

　　“那就好。”阿婆不住地点点头，好似得到了一些安慰。

　　傅京尧也颔首，又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转身离去。

　　“等等！”是花阿婆蹒跚着追上他。

　　一把崭新的雨伞被塞进掌心。

　　“别淋雨，要好好的，不要让怡南担心。”

第25章

　　回家的路上果然下雨，在惊雷之后，春雨淅淅沥沥地飘洒大地。

　　傅京尧把旗袍和长命锁整整齐齐地放在副驾驶。

　　犹如孟怡南陪着自己一般，他把车开得很慢。

　　九龙油麻地庙街、维多利亚海港、天文台、金鱼街……

　　傅京尧在失去孟怡南的第42天故地重游。

　　最后，他在金鱼街买了两尾桃花鱼，还买了一束白茉莉。

　　“啪嗒。”豪宅客厅的灯被打开。

　　傅京尧把旗袍和长命锁放在沙发上，然后在厨房找到一把剪刀。

　　透明口袋被剪开一个小角，他把桃花鱼倒进空置已久的圆玻璃鱼缸。

　　看着两条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又轻轻地互相亲吻。

　　傅京尧心底一片苦涩。

　　他记得孟怡南之前很想养在鱼缸里养几条小鱼，但是她不怎么会养，第一天小鱼还是活蹦乱跳，再过几天就会鱼肚泛白，仰面朝天。

　　“钧哥，我是不是金鱼杀手啊。”耳边响起孟怡南沮丧的声音。

　　她捧着鱼缸，一脸闷闷不乐。

　　他现在很想告诉她：“不是的，怡南。”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孟怡南永远都听不见了。

　　翠绿的根茎，含苞待放的纯白花朵铺展在黑色的岩石桌面勾勒成一幅画。

　　傅京尧回想着孟怡南坐在桌前处理花枝的样子。

　　有时是晴天，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下。

　　有时是雨天，窗外天色晦暗，雨打芭蕉。

　　她就静静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斜剪花茎，再把它们插进细长瓶颈的花瓶中。

　　每当他回来，总是会闻到满屋馨香。

　　而这时，桌前插花剪枝的人变成了傅京尧。

　　他显然从来没有做过这些。

　　几剪刀下去，把好好的一枝花剪得只剩下花苞。

　　这肯定是养不起来的。

　　孟怡南修剪花枝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翻涌。

　　傅京尧蹙起眉头，屏气凝神，看起来是十分严阵以待。

　　十几分钟过去，桌面凌乱地铺满绿叶、花苞和歪七扭八、长短不一的根茎。

　　而细颈花瓶中也多了几支勉强合格的茉莉花。

　　他拿起花瓶走向玄关处，把它放在了从前孟怡南经常摆放的位置。

　　只是多了一瓶花，傅京尧却觉得这个房子多了一些孟怡南的味道。

　　随后，他拨打了特助小刘的电话。

　　“送去修复的婚纱照修好了吗？修好了的话送来太平山顶。”

　　“好的，我在给您送来的路上，另外陆总您吩咐的，太太之前经常采买的食材我也已经全部买齐。”小刘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恭谨。

　　但其实他的心中也有些不解。

　　这些事情全是老板在太太的告别仪式那天之后吩咐的。

　　老板在太太出事后反而决定居住在太平山顶，那幅无人问津许久的婚纱照被送去最顶尖的照片修复大师那里修复，老板更是原封不动地按照太太还在时的生活在生活。

　　太太活着时，老板和赵青小姐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

　　太太现在不在了，老板又活得像行尸走肉，每天魂不守舍。

　　爱是这样的吗？

　　还是，人真的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明白当时的珍贵呢？

　　当时只是道寻常，欲回首时已阑珊。

　　“叮咚。”

　　小刘带着那幅修复好的婚纱照按下门铃。

第26章

　　开门见到的是系着围裙的傅京尧。

　　小刘被吓了一大跳，做傅京尧的特助九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傅京尧下厨。

　　傅京尧举着锅铲面无表情：“孟怡南留下来许多食谱，我尝试做一下。”

　　“好的，陆总。”小刘回答。

　　他把婚纱照搬进去，又折身回车里取买的食材。

　　“陆总，这些食材需要我帮您放冰箱吗？”小刘拎着食材询问。

　　“不必，我自己来。”傅京尧沉声回答。

　　特助小刘走的时候，贴心地替傅京尧打开了抽油烟机。

　　傅京尧关掉灶火，先处理起了买回来的食材。

　　冰箱门上还贴着孟怡南写的便利签：【不准喝冰水！尤其喝完酒之后！】

　　他的指尖抚摸过有些淡了的字迹，不知不觉露出微笑。

　　两大袋食材里几乎一大半都是傅京尧爱吃的。

　　“钧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挑食呢？”

　　傅京尧记得那是一个难得空闲的午后，他陪着孟怡南一起整理冰箱。

　　真的只是陪着，因为孟怡南完全不需要他帮忙，还会嫌弃他碍手碍脚。

　　是什么时候起娇生惯养的孟怡南变成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陆太太？

　　傅京尧也记不清了。

　　他低头看着把鲜活海鲜丢进冰箱冷水里的孟怡南。

　　他记得，孟怡南曾经是很害怕这些光滑黏腻的东西的。

　　“我感觉摸起来有些像蛇。”她吐了吐舌头，如实相告。

　　是她对他的爱让她变强大。

　　“不吃豆子南瓜，不吃带皮羊肉和梭子蟹，葱姜蒜要看不出来吃不出来……”

　　她细数着他的挑食行为。

　　“你以前都是什么都吃的！我不吃的你都吃！”

　　收纳好食材的孟怡南越想越气，伸出手就要揪他耳朵。

　　而当时的傅京尧，自然而然地低下头任由她动作。

　　不轻不重。

　　原本揪耳朵的动作变成指尖很轻的摩挲。

　　她舍不得，他知道。

　　傅京尧摇摇头，让眼前的记忆消散。

　　他把小刘买的食材全部放进冰箱，随后又拿起孟怡南曾经用过的食谱。

　　这本食谱的名字叫《经典好吃的闽南菜》。

　　傅京尧翻了翻，发现页边都已经被孟怡南翻得起毛，而好几道菜的做法都被她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比如红焖通心河鳗、鸡汤氽海蚌、清蒸笋江鲈鱼、八宝红鲟饭。

　　这是他最喜欢的几道菜。

　　每次孟怡南做闽南菜，这几道菜必然会出现在餐桌上。

　　跨年夜那天，孟怡南也做了满满一桌闽南菜。

　　可是他没有吃一口，反而是留下一大堆伤她至深的冷言冷语就拂袖离去。

　　那晚是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也是那晚，孟怡南准备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记忆不可自控地再次回溯到跨年夜那天。

　　傅京尧仿佛看见离去后独自在家中的孟怡南。

　　他多想告诉她：“快离开这儿怡南，危险很快就会来了。”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怡南神情落寞地把一桌子闽南菜倒进垃圾桶中，然后一步步走向她的死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