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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响彻太平山顶。

　　“今日有特大暴雨，提醒外出市民记得带伞，注意防范……”

　　医院的小电视里插播了一条天气预报。

　　窗外的天已经不知不觉阴云密布，春风都停滞了。

　　顾锦钧坐在太平间外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陆先生，媒体说嘉怡出事了，是乱报导对不对？”

　　匆匆赶到的张禾苍白着脸，即便站到阴森冰冷的太平间门口，她也不愿意相信。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嘉怡在哪里抢救？姜瑾恬人呢？”6

　　她推了顾锦钧一把，眼眶通红。

　　“她在里面。”顾锦钧面无表情，干涩的唇吐出毫无起伏的四个字。

　　张禾猛地转头，她看向敞着门的太平间。

　　双腿好似被灌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张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太平间里的。

　　面前被白布蒙着的人真的会是嘉怡吗？嘉怡怎么会死呢？

　　她木然地抬手，掀起白布一角。

　　毫无血色的、熟悉的脸。

　　“嘉怡？”张禾试探性地喊。

　　没有回应。

　　“嘉怡！”她扑向永远睡着的姜瑾恬，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陪同的医护人员见状，虽有不忍，但还是搀扶着张禾稍稍后退。

　　“这位小姐，请您冷静，姜瑾恬小姐是非自然死亡，警方来之前，我们有责任保护她的遗体不被破坏，请您谅解。”白大褂医生对张禾鞠了一躬。

　　张禾好像听不见医生的声音了，她反握住医护人员的肩膀。

　　哽咽：“救她，求求你们，别让她躺在这里，你们救救她啊。”

　　“姜瑾恬小姐送来时已经……”

　　“够了！”顾锦钧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医护人员的话。

　　张禾抹了一把眼泪，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

　　“你救她，救嘉怡，找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医疗仪器，你不是有钱吗？”

　　巨大的悲痛把张禾包裹其中，她语无伦次，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姜瑾恬死了。

　　“张禾。”顾锦钧沉声：“姜瑾恬死了。”

　　“姜瑾恬死了。”张禾重复，她垂下眼：“嘉怡死了。”

　　顾锦钧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张禾，那样平静，那样冷情。

　　“嘉怡她是你的妻子吗？”她抬头，通红的眼全是愤恨不平。

　　“顾锦钧，我问你，姜瑾恬是你结婚十年的妻子吗？”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她攥住顾锦钧的衣领，厉声质问。

　　顾锦钧漠然回答：“是。”

　　“那你怎么能让她躺在这里！怎么能无动于衷！”

　　面对顾锦钧的平静，张禾几乎声嘶力竭。

　　她颓然地松开手，不知是说给谁听。

　　“姜瑾恬她……她爱了你顾锦钧十三年啊，你怎么能对她的死无动于衷？”

第12章

　　张禾歇斯底里的诘问没在顾锦钧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他始终用一双平静的眼看着她。

　　就仿佛太平间里躺着的不是姜瑾恬。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您好，顾锦钧陆先生是吗？我们是西九龙重案组，我姓梁，接到群众报案，关于姜瑾恬小姐的非自然死亡，有些事情想询问您，麻烦您和我们走一趟。”

　　警察出示证件，语气客气又严肃。

　　重案组，姜瑾恬，非自然死亡。

　　这几个关键词在顾锦钧心底划过，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关于我太太姜瑾恬的失踪，我的确要报警，但不是重案组。”

　　这话一出，张禾以及在场众人均是一怔。

　　“陆……陆先生……”

　　医生不知如何开口，一句话卡在喉间，吐不得，吞不下。

　　“陆先生，请您配合我们调查，否则陈小姐在天之灵怎么能够安息？”

　　年轻警官眉头紧皱。

　　这时，顾锦钧才如梦初醒似的，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血色一片。

　　在救护车上，是他亲手撕开缠绕住姜瑾恬的束缚。

　　她干涸的血才会沾住他掌心。

　　头痛欲裂。6

　　顾锦钧慢慢攥紧手，刚才经历的一切在此刻才有了实感。

　　有人一直冒充姜瑾恬发短信，婴儿房衣柜，没有气息的姜瑾恬……

　　“好，我配合。”再次开口，他恢复如常。

　　张禾作为姜瑾恬的经纪人兼好友同样要接受调查。

　　“嘉怡，别害怕，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走之前，张禾握了握姜瑾恬冰冷的手，勉强挤出笑容。

　　白布被重新盖上。

　　……

　　西九龙重案组讯问室。

　　“经法医初步判断，姜瑾恬小姐是被割喉后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是跨年夜，也就是1月1日凌晨四点，另外有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您，陈小姐死时已怀孕，大约3月左右。”

　　白炽灯光下，梁警官面色不忍，可他还是要继续问讯。

　　“陆先生，请您节哀，也请您仔细想想，陈小姐是否有仇家，她那天是否有异常？”

　　他对面的顾锦钧坐得很直，唇抿成一条线，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可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安于磐石的顾锦钧忽然一僵。

　　跨年夜，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送姜瑾恬的那条绿色裙子和姜瑾恬苦涩的质问。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眼中冰冷一片。

　　“那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忘了她不喜欢绿色，给她送了一条绿色的裙子……”

　　迟钝的一丝懊悔，如果那天他送的不是绿色，那么她还会拿出那些照片吗？

　　叙述跨年夜那天的事情时，顾锦钧脑海中闪过许多莫名的、细碎的想法。

　　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之说。

　　“谢谢您的配合，在案件侦破之前，请您不要离开香港。”

　　梁警官把顾锦钧送出警局。

　　警局外，成堆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对顾锦钧虎视眈眈。

　　仿佛不从这个刚刚失去妻子的年轻首富身上撕下一片血肉就坚决不会罢休。

　　“陆先生！听说姜瑾恬小姐横死家中是真的吗？”

　　“陈小姐是影后，您怎么会喜欢上她默默无闻的师妹赵青呢？是因为新鲜感吗？”

　　“是啊，您最近带着赵青小姐高调出席各种活动，就是因为对姜瑾恬小姐厌倦了吧。”

　　顾锦钧冷眼看着这些饮人血吃人肉的记者，不发一言。

　　这时，梁警官怒斥：“死者尚未入土安息，你们在警局门口闹什么？还不让开！”

　　迫于警察的威严，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只能给顾锦钧让开一条路。

　　特助小刘撑着伞赶过来：“陆总，车在那边。”

　　下雨了么？顾锦钧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向晦暗的天色。

　　雨幕如织。

　　轰隆一声，他撑着伞走下台阶。

　　这时，一个颤抖的、伤心欲绝的声音响起。

　　“陆先生，我替姜瑾恬小姐感到不值，您不值得她的爱。”

第13章

　　撑着伞的顾锦钧脚步一顿。

　　众人以为他会转身说些什么时，他却再次抬步，留给众人决绝无情的背影。

　　这天过后，任何关于姜瑾恬的死因、婚变的新闻都被压下。

　　不难猜测这背后之人就是顾锦钧。

　　可逝者已逝，就算堵得住悠悠众口，夜半扪心自问时又能安心吗？

　　顾锦钧再次从梦中惊醒。

　　距离发现姜瑾恬死去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顾锦钧几乎噩梦不断，只要合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姜瑾恬。

　　死去和活着的姜瑾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