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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声传来，满堂却将头埋得更低了：“陛下万安。”

　　皇上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龙袍，眉如浓墨蔓延，又如山涧清泉，有种睥睨万物的美感。眸如星辰，如潭水汪洋。

　　我行礼的手一顿。

　　他轻轻扫了我一眼，旋即将行礼的长公主扶起：“阿姊今日大婚，无需多礼。”

　　“我瞧着这婢女所言也颇有些道理，既是如此，阿姊便莫要再责罚了。”

　　她未再多言，如今虽天光刚亮，她却也得急忙上妆，不能误了时辰。

　　我没见到陆之遥，送完嫁妆便回宫。

　　回宫路上，小南拉着我的手再三感谢：“小鱼，今日这事实在感谢。这宫中大家都想着如何保全自己，不会轻易为她人出头，而你我如今才相识半月不到。”

　　“救命之恩不知如何言谢，但日后若你能有用得到的我的地方，我也定会万死不辞。”

　　我默了瞬，回了她一个微笑。

　　其实我救她，亦有我的筹谋。

　　历经生死的人，又如何会将她人的生死凌驾于自己的生死之上。

第14章

　　回宫之后，掌事嬷嬷看我机灵，便将我和小南一起分配去了膳食局当差。

　　这里负责的是各宫娘娘们的吃食，我们虽然不用负责膳食的制作，但必须要心细，去送饭时要记着每位娘娘的口味。

　　比如今儿个天寒，娘娘随口一句想要吃些辣的来暖暖身子，第二日餐食上就须得出现口味辛辣的食物。

　　再比如要对各宫娘娘的月事了如指掌，在她们月事期间不能送性寒的食物。

　　所以莫小看这个送饭的差事，若有差池，整个膳食局都不会好过。

　　而陛下的膳食一般都是由陛下身边的宦官张太监派人来取，是以一般落不到我们手上。而他的膳食一般都由膳食局制定好食谱再制作，如若陛下想要改换口味，也会派人来知会。

　　这日，破天荒地。

　　张太监派人来告知：“陛下说，以后的膳食直接用膳食局派人去送。”

　　我们站成一排，等着张太监选人。

　　最后他轻轻翘了个兰花指，选了小南。3

　　小南被吓破了胆，拉着我说：“小鱼，你说这张太监怎么偏偏选中了我。上次长公主那事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那可是皇上啊，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

　　“小鱼，我是真的害怕。”

　　我忽而想起那天长公主府上的事情来，宫女们都只当是小南被吓破了胆，故意推卸责任。但只有我知道，那天的事情确实是蓉儿所为。

　　后来回来之后我问过好几次小南，蓉儿为什么会刻意针对她。

　　但她总是沉默不语，岔开话题去说别的。

　　看见她不说，我便没再问。

　　可如今，我不问了，她又拉着我说了起来。

　　“主要是我和长公主府那蓉儿有些矛盾，而她又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她跟前的红人儿。我去给陛下送膳食，肯定难免会和她碰到。我还有几年就可以出宫了，我是真的害怕自己会折在她手上。”

　　她贴在我耳边，小声道：“她对我积怨已久，其实是有原因的。”

　　我愣了一瞬，看着她：“什么原因。”

　　她看向四周，直到确认没人，这才耷拉下脑袋来。

　　“经常跟在陆将军身旁的那个副将张朝阳你应该没见过，我和他幼时曾被指腹为婚，如今还有婚约。我身在宫中，不能私会外男。但我们也是通过书信的，待到我年满出宫，他便娶我为妻。”

　　“但是蓉儿也心仪于张朝阳，张副将已经再三拒绝过她，但是她就像一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后来张副将没办法，才告知他已有婚约。我也不知她如何便打听到了我身上，从那之后，她就总是刻意陷害我。”

　　我听完后，颇觉得无趣了起来。

　　怎地，又是这样的戏码。

　　我默了瞬，问她：“那你呢？你心仪张副将吗？”

　　她羞红了脸：“我也只见过他几面，连话都说得少，就连书信也只通过一封，就是他许诺我年满出宫，娶我为妻的承诺。如何能算得上是心仪。”

　　“但是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已经许了婚约，那便不能再变。”

第15章

　　我递给她一块糕点，这些都是掉在地上不能给那些贵人们吃作废了的，所以我便将它捡了起来擦干净吃。

　　她大喜过望，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

　　当天下午，她突感风寒，为了避免传染给陛下，因此这送晚膳的任务便落在了我头上。

　　到了承德殿，我正要低头进去。

　　张太监便将我拦在了门外：“且等等，陛下正在和皇后娘娘下棋。”

　　我怔在门外，早有听说这贺皇后并不受宠。

　　当朝皇上赵宣和并非是皇后所出，出生其实算不上富贵，不过一个县令家的女儿，并无母族可依仗。因此在这皇宫中，也并不受尊重。

　　待到他十四岁时，母亲病故。而他和阿姊赵怀姜便成为了彼此唯一能依靠的人。

　　但是自从母妃病故，先皇便彻底忘记了他们两人，就连家宴也未曾留他们二人的席位。因而，在这宫中，他们越发举步维艰。

　　直到后来，大陈侵犯我朝边境，赵怀姜作为最不受宠的公主，被推出去和亲。

　　先皇颇感亏欠，这才对赵宣和开始关照了起来。6

　　便是如此，赵宣和才一直觉得亏欠长姐，但虽有亏欠，先皇也不足以将皇位交给他。

　　是当时已经位极丞相的贺家，看中了赵宣和，对他一直扶持，这才有了如今的仁和皇帝赵宣和。

　　嫁给赵宣和时，贺皇后年纪尚小，纵是现在也才年仅二十二。

　　而她又生性温和，不喜同她人争夺，所以皇帝带回一个女子的时候，她还能笑着劝皇帝将她纳入宫中。

　　皇帝见此，不知是赌气还是旁的，居然将那身份不明的女子直接册封为贵妃。

　　我想到此处，也应当是能猜到八九分，帝后和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里面的空气不知是冷到了何种地步。

　　正这样想着，张太监就尖起声音，喊道：“宣膳！”

　　我提着食盒，身后跟着几个送膳食的太监。

　　走到餐桌前，布膳。

　　皇后长得很美，此刻的殿中也并没有我想的那样，氛围怪异。

　　皇后不愧是出身名门，也不愧自小便当做皇后培养，如今虽年龄尚小，但举手投足间都有皇后的端庄之仪，这是那上不了台面的贵妃无法比拟的。

　　皇帝温柔凝着她：“今日朕特意命膳食局准备了皇后最爱的烧鸡，坤宁宫中有丞相的眼线，不准皇后吃这些。但朕这承德殿并未有，若皇后爱吃，便天天来这吃，朕命人为你准备。”

　　皇后听罢，起身行礼：“多谢陛下。”

　　随后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唯有这一刻在她的身上看不到皇后的姿态，像极了一个还未出嫁的馋嘴的小女娘。

　　可见，传言并不为真。

　　至少，我如今看着这帝后，并不是那般相看两厌。

　　皇帝的眼中，是真的有皇后。

　　皇帝便拿起帕子，为皇后小心擦拭着嘴角：“菱儿慢些吃，又没人同你争。”

　　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贺皇后又慌忙跪下：“皇上，臣妾失礼了……”

　　皇上赶忙将她扶起：“皇后，你不必每天端着，你在朕这，可以做你自己。”

第16章

　　皇后默了瞬，才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臣妾身为皇后，也当为后宫之表率。”

　　皇上叹了口气，差人将皇后送回了坤宁宫。

　　无心再用膳，张太监便命我们将膳食撤下，我瞅着眼前那盘白玉珍珠还未被品尝，于是走到正捏紧眉心的陛下面前。

　　“陛下，这盘白玉珍珠是膳食局特意为您准备的，这些日子听闻您难以入眠。而这白玉珍珠便是采用三月莲，将内芯掏干，再将灵芝剁碎灌进去。吃起来十分清甜，你要不要尝尝？”

　　张太监狠狠剜了我一眼，压抑这怒气道：“哪里来的狗奴才，陛下都已经发话了，你照做便是。”

　　皇上抬起眸，看了我一眼，走到了餐桌面前。

　　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唇中，那紧拧的眉倏然化开：“的确清甜。”

　　“那就留下这白玉珍珠，其它的撤下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张太监没再为难我，我随着膳食局其它几名宫女正撤下盘子，准备离开。

　　皇上便叫住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喊住，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旋即转身行礼：“回陛下，奴婢自幼无父无母，因而并没有名字，入了宫中，掌事嬷嬷才为我取了小鱼一名。”

　　他神情怪异地凝着我，过了半晌才说：“走吧。”

　　目的已然达到，退回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