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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报材料的时间越来越近，项目开始收尾。陈行一最近也不在B市，他陪着赵和山见不同的客户，敲定了一个新的重大资产重组项目。在忙前期对接的同时，还有一些日常的事务性工作，他一直在不停飞。
　　周未以说好的请他吃饭也拖了很久，偶尔微信上她问到他什么时候有空，他总说，最近太忙了，不急，来日方长。
　　钱诚的独角兽上市了，他终于肯面对媒体，接受各路采访，照片上的人有着中年人的尘埃落定和意气风发，他向全世界宣布了公司五年计划和十年的目标，视野不再局限于国内，而是力争成为全球一流互联网企业。
　　人生得意须尽欢也不过如此。
　　周未以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新闻，她在微信上恭喜了钱诚，钱诚回她：谢谢你，小周！不出几年，你肯定也会独当一面的。
　　她说：钱总这么优秀的企业家，看人的眼光肯定没错，她会努力的！
　　钱诚回她：我们拭目以待！
　　范斐来问她什么时候回S市，孙宜想请她吃个饭，大家一起聚一聚。她们能从这次上市里分到一些份额，多亏了周未以，不过两方都在出差，时间一直对不上，想好好感谢一下她都没办法。
　　周未以跟范斐说，嘿嘿这也太客气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月，她就能回去了。
　　范斐说，好！孙总说请你吃顿大的！
　　周未以回她，她肯定不会客气的！
　　C公司现场，这段时间，邱勇与闻明又发生了几次小小的争执。
　　邱勇可能是提完离职后，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了，开始表达自己对工作安排和工作内容的不满，但最后他总是说不过闻明，于是只能沉默。
　　不过，闻明好似总有无限的精力在工作上，他可以吭哧吭哧地在工位上一干就是一个整天不挪窝，对于各项工作都任劳任怨，周末加班也从来不拒绝。
　　这种卷王，如果效tຊ率再高起来，同组人真的没法活了。
　　万幸闻明不是，就像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窗，肯定也会为你关上一扇门。
　　闻明干起活来似乎总有千丝万缕的头绪，从不有的放矢，只讲究全面铺开，什么都要，什么都做，事无巨细。因此，同样的审计结论，他可能要花比别人时间多一倍才能得出。
　　效率这种事，在闻明的字典里，不存在的。
　　刚开始上班的周未以，半夜两三点收到他的邮件还有些惴惴，是不是自己要立刻回复。后来发现，闻明问的都是一些芝麻大小的事情，也不着急她立刻给答案，她就放下心来了。
　　虽然闻明这样婆婆妈妈，但他努力，忠诚，从不抱怨，刘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太优秀的员工对于上司来讲也是个威胁，比如太过亮眼不好平衡。
　　邱勇在离职前一周，把自己做好的收入底稿给了闻明。但因为闻明做事太细太慢，被别的工作占住了手，迟迟没腾出时间来审核。
　　那一周，邱勇每天看似认真地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实则是在看小说，甚至已经私下开始和互联网大厂的新同事熟悉工作，新工作给他提供的薪水是普安的两倍，再加上各种隐形福利，比如公司食堂，比如租房补贴，因此邱勇已经提前在新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敬业了。
　　打工人的守则之一：给多少钱，干多少活。
　　邱勇离职前最后一天，大家提早下了班，去了姜雪带周未以吃过的那家烧烤店聚餐。同事们互相敬酒，能喝的喝，邱勇喝得酩酊大醉，他似乎有很多委屈，但他依旧没说什么，他只说了谢谢大家，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大家多担待。
　　闻明也不枉多让，生生把自己喝吐了。这是他第一次带队，他压力太大了。幸好曙光马上就要来临，项目能在年底前申报，刘蓉那里也有个交代。
　　可惜，事情的走向往往不如人预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离预计的申报日期还有两周，闻明终于开始复核所有人的底稿。项目本身也只是审阅，不需要更复杂的审计程序。
　　他从邱勇的底稿开始复核，才发现，整个项目期间，邱勇做的底稿，就是把去年的底稿日期，年份改成了今年。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闻明抗压能力再差一点的话，他估计要当场吐血三升。他甚至以为：邱勇发错了，他只是错发给了自己去年的底稿。
　　他手开始抖了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敲击键盘，立刻发微信质问邱勇。
　　“邱勇，底稿怎么回事？你发错了吗？”
　　“把你做的今年的底稿发给我。”
　　“这到底怎么回事，邱勇，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一连串的问题发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十五分钟过去了，邱勇都没有回他微信。他坐不住了，开始给闻明打微信语音，显示“对方未接听”。
　　他给邱勇打电话，他不停祈祷邱勇能接这个电话，最开始还能打通，但没人接，再打已经是忙音了。
　　他继续给邱勇发微信，“接电话！”
　　但微信提醒，“对方已开启了好友认证”，邱勇把闻明能联系上他的方式全都拉黑、删除了。
　　此刻，闻明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了。周未以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不停地敲击键盘，然后起身，出会议室，再满头大汗地回来，整个人坐立难安。她心里满是疑问，但闻明没说什么，她也不好问。
　　彭佳人悄悄地给她递了个眼神，两个人出了会议室。
　　最近她俩工作之余的喘息就是去食堂的甜品档口买个红豆沙，已经是深秋了，室外有些寒，但室内还没有供暖，一杯热热的红豆沙能让人慢慢回温。
　　周未以和彭佳人带着红豆沙从食堂走回来，遇到了刚赶回来给项目收尾的陈行一，他拎着行李箱，有些风尘仆仆，但风采依旧卓然。
　　周未以看到他，这才觉得，微信上的聊天远没有现实中见到人来的如此有真实感。
　　陈行一站在那里，气定神闲地跟自己打招呼。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她有点想他。没见到的时候倒还好，等真正见到的时候，才发现思念与日俱增，并来得如此汹涌滂湃。
　　很久之前，在第一次见到陈行一的时候，他无意中在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他很耐心，不断地浇水，偶尔施肥，等待收获的一天。
　　陈行一眼里，周未以又何尝不是呢？她笑得如此灿烂，她眉眼弯弯地看向他，然后说：“你回来啦！”
　　她把手里的红豆沙递给了陈行一，“红豆沙买二送一，喝吗？”
　　他接过来她递的红豆沙，温度顺着手传到心里，回来两个字让他暖暖的，他说：“对，我回来了。”
　　此红豆虽非彼红豆，但半妆红豆，各自相思瘦。
　　后来很久后的一天，北大毕业的一名网红在综艺节目里说，“离别是世界上第二浪漫的事情，因为离别后的每一次相遇都是重逢，而重逢是世界上第一浪漫的事情。”
　　周未以和陈行一的每一次相遇，都让这个世界上，浪漫多了一分。
　　不过，浪漫的泡泡刚吹起，周未以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是周杰伦的新歌——《听见下雨的声音》。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周杰伦刚唱完两句副歌，周未以就接起来电话，是闻明，他问她去哪了，让她赶紧回来。
　　绝望中的闻明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让周未以联系邱勇，结果，意料之中，周未以也被拉黑了。
　　这个时候她也反应过来事情好像不太对了。她问闻明，怎么了？
　　闻明坐在电脑前，双眼无神，魂儿也已经飞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情况。他只能指了指电脑屏幕，示意周未以看邱勇做的底稿。
　　周未以鼠标滑了滑，即使她没做收入的底稿，她也能看出来，光营业收入的总金额，就有些异常。
　　周未以盘算了一下，说：“这个数字好像不对啊。”
　　闻明有气无力地说到：“对，这是去年的数字。”
　　“啊？”连彭佳人都叫了出来，她马上从自己的工位上站了起来，一溜烟儿地跑到了闻明边上，其余的同事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反应，但背地里都竖起了耳朵。
　　彭佳人盯着电脑屏幕，看着周未以一个一个sheet切换，但都是去年的。她还不死心，打开了去年的底稿，都不用对比，只扫一眼，就能发现，每一行、每一列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周未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离deadline只剩两周了，最重要的底稿甚至都没做？这数字要怎么出？监管万一要中介机构提交底稿检查怎么办？
　　邱勇把整个项目组的人都拉黑了，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闻明现在一团乱麻，他在想怎么跟刘蓉汇报这件事，陈行一早上还说下午要开会，做最后冲刺的准备。
　　先不提别的，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普安要如何向发行人解释？
　　他们还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规定动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