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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生,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情吗?”
崖生吃了一惊,连忙回过神来,转身冲她挤出一个笑来:“恩……陛……陛下……”
姜乐橙淡淡一笑,想来是如今知道她的身份,崖生是有些不自在了。
她的语气一如以往般明和:“别紧张,你现在还可以唤我一声恩公。”
崖生讷讷点头,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乐橙看了看他:“你放心吧,最近是多事之秋,你只要安心呆在齐国侯府便无事。等事情结束以后,我便会替你找个好地方,会让你安稳地度过余生。”
崖生愣了一下,突然在她跟前跪了下来:“恩公,崖生的命是您救的,爷爷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崖生不能这么走了,还请恩公暂时不要赶崖生。”
崖生很瘦,背脊弯下来,隔着一层衣料都能看见背上的骨节。
如果不是她治国无能,天下子民应该安居乐业才是,崖生也不至于会落到当初那个地步,也就不会有她相救这一说了。
大抵不是这孩子欠了她的,而是她亏欠了天下子民的。
“崖生,只要你愿意,便跟在我身边吧。”姜乐橙叹息一声。
这少年在身边,不止是照顾她的起居,更会是她一生的警醒,警醒她日后万不能辜负天下,再不能有第二个崖生。
第三十三章 三道死卦
皇陵。
傅容屿面前正摆着几枚铜钱,龟壳半裂着放置在一旁。
看着这卦象,他的眉头逐渐皱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候在一旁的云年端了一杯茶上前,看见这卦象依譁,手不由颤了一下:“国师,这大凶之卦是为谁算的?这……”
傅容屿收回眼神,神情却是越发黯淡:“占了三卦,皆是死卦,许是天命如此。”
云年对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傅容屿卜卦一向很准,若是占了三卦都是死卦,那么这被卜算之人,只怕是……
见傅容屿神情不好,他也不好多问。
正这时,一个小厮在门口敲门来报:“国师,陛下突然来了,正往书房而来。”
傅容屿眼神一沉:“云年,拜茶,接驾。”
云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明浅一身便装出现在门口。
只是看见傅容屿的时候,神色并不是很好:“国师如今真是好大的架子,孤亲临皇陵,居然不接驾,不行礼。”
傅容屿挥了挥手,让云年布好茶以后便退下了,他的神色毫无波动:“你,需要我接驾吗?”
见他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明浅脸上冷笑:“当然不需要,孤知道你是为了当年姜乐橙的事情在恨我,孤也不是个小气之人,并不在意。”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前两天,孤传旨国师你去宫中赴宴,你这里的人说国师病了,看国师今日脸色是有些不好,可需要孤给国师传御医?”
傅容屿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此刻是悲是喜:“恐怕是有人怀疑本国师私自离开皇陵,去了别的地方吧?”
明浅忽然一笑,半点没有被看破心思的尴尬:“怎么会呢?孤是相信国师的忠心的,毕竟,孤的皇位,都是全靠国师相助,才能得来。”
话音刚落,傅容屿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像是被人一下戳中了痛处。
见状,明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才看了一眼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铜币:“国师这是在算卦?”
傅容屿收好那几枚铜币,脸上多了一分冷意:“你今日来,到底想说什么?”
他可不相信明浅会无缘无故来他这里跟他闲聊。
明浅喝了一口面前的热茶,倒也没有继续兜圈子:“昨日北境八百里加急,说裴瑜在北境起兵,意图造反。”
本来这件事情是不用来找傅容屿的,但是她登基之时手里的二十万大军有一半留在了北境。
后来她派裴瑜去北境,本以为那十万北境军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对她忠心耿耿,正好可以掣肘裴瑜。
没想到这裴瑜比想象中更厉害,这才不过一年,他在军中笼络人心,竟然有一半人都跟着他揭竿而起。
如今能够调动兵马的虎符又在傅容屿手中,她手里只有十万皇城守卫,若是真的等裴瑜打到皇城再动手,那到时候就为时已晚。
可若是将这十万皇城守卫派出去,那她的安危堪忧。
傅容屿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却装着没听明白:“只是意图造反,还未造反,不是吗?”
“你!”明浅神色一滞,这些年,她早就想把虎符收回来了,可是傅容屿把持着大权,就算人不在朝堂,朝中的支持却异常稳固。
这一年多,倒是她这个帝王处处受桎梏,连修建皇陵还要偷偷摸摸。
傅容屿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的:“若是陛下没有什么事情,便请回吧,皇陵苦寒,不是你久留之地。”
这便是再明白不过的逐客令了,明浅看着傅容屿的眼神变得阴鹜:“傅容屿,你是国师又如何?你以为,孤当真拿你没有办法吗?”
傅容屿神情未变:“云年,送客。”
明浅怒极反笑:“那你便休怪孤不念当日扶助之情!”
云年从外面走进来,看她挥袖而去,脸色不由有些担忧:“国师,此番恐怕陛下是来者不善,若是她真的……”
没等云年说完,傅容屿便冷冷打断了他:“她不是陛下。”
第三十四章 骠骑将军
齐国侯府,书房。
“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两件大事,宁国侯上殿,将扬州皇陵之事公之于众,以尚书令为首的诸位大人都怒不可遏,现在朝堂上一片混乱。”齐老太傅看了一眼面前的姜乐橙,神情恭肃。
姜乐橙坐在正位之上,俨然一副帝王气度,只是眉头微微轻蹙。
她品了一口茶,语气波澜不惊:“那第二件事呢?”
齐老太傅犹豫了一下,才道:“这第二件事,事关国师傅容屿,说国师傅容屿嗜杀,在陛下您过去登基的三年中,每月戮杀死囚九十九人,此事已经一夜之间传遍全城,只怕……”
后面的话,齐老太傅没有说完。
但是姜乐橙心里知道,此事传出去,若不处置傅容屿,难平天下民愤。
她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心狠狠沉了下去。
这件事,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不管是明浅还是她姜乐橙,出了这样的事情,很难保傅容屿万全。
若是此事造谣,还能解释,可是她心里清楚,此事千真万确,只要仔细查,便很容易能查出端倪。
“陛下,老臣知道陛下的心意,只是陛下您要清楚,如若陛下您重新登基,百姓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您呢!失民心,失天下,到时候昭国大乱,南疆与蛮夷趁势来袭,那苦的还是百姓啊!”
齐老太傅生怕她做以前的糊涂事,忍不住开口劝道。
姜乐橙回过神来,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道理,她从来都懂,理智也告诉她,该如何做是对,该如何是错。
只是帝王的选择,从来都是在心间剜肉,痛彻骨髓。
半晌,她抬起微微泛红的双眼,语气格外沉重:依誮“师父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
……
母君曾说,帝王就是在无数的抉择中成长的。
从前姜乐橙选择维护傅容屿,是成长,却也是愧恨。
虽无悔,却有憾。
姜乐橙换上一身女装,重梳发髻,恍然间就像回到了从前。
推开房门,崖生与萼梅便已经候在了门口。
“朝堂上如今怎么样了?”姜乐橙看了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上朝正在议事了。
崖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萼梅拱手道:“顾二公子来消息说,朝中一切准备好,还有……裴瑜将军已经候在府门外了。”
提起裴瑜,姜乐橙眼中多了一丝暖意。
傅容屿说传信让他秘密回朝,本来算着应该明日才会到,没想到今日一大早便已经候在门外了。
踏出府门,裴瑜那熟悉的身影就在门外,一如从前一般,她在大殿批奏折,裴瑜便静静守在殿外。
听到声响,裴瑜愕然转头,在看见姜乐橙的刹那,身子僵了一瞬。
而后,裴瑜阔步上前,拱手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声音既是激动又带着几分哽咽:“臣,骠骑将军兼御前总领裴瑜参见陛下!”
姜乐橙看着眼前之人,一年了,在北境这一年,裴瑜好像瘦了,人却沉稳不少。
她将他扶起来:“快起来。”
裴瑜抬眼,眼圈却已经骤然红了一圈。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