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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猩红的陆华清站在几米外。

第八十七章

几乎是一瞬间，陆华清冲上前质问：“你说清楚，什么叫‘也就一两天了’？”

唐医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将无奈的目光放在何思辰身上。

毕竟应允纪涵雁要求的是他。

何思辰忍着心痛开口：“寒夜你冷静，听我说……”

陆华清看着他，目眦欲裂地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撕碎。

何思辰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扯开嘴角：“其实纪涵雁根本没有做心肺移植手术。”

闻言，陆华清眼神一怔。

“手术那天，纪涵雁说自己是被逼着活着的，她说她很想妈妈和奶奶，也不希望这辈子欠任何人的恩情，因为她还不起……”何思辰声音颤抖，“那天的手术，只能让她支撑三个月。”

说到这，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她。

而听到这些，陆华清最后的理智和沉稳开始土崩瓦解。

三个月，从一开始纪涵雁就瞒着自己她只能活三个月的事情。

自己的好兄弟，也像瞒着十五年前的事一样继续瞒着他。

“何思辰！”陆华清一把抓住何思辰的衣领，额间的青筋似要迸出皮肤，“你这是要了我的命！”

何思辰含泪低着头：“对不起……”

话音刚落，戴着氧气罩，身上几乎插满管子的纪涵雁被推了出来。

陆华清心一紧：“纪涵雁，纪涵雁……”

他松开何思辰，跌跌撞撞地跟着移动病床朝重症监护室去了。

看着这一幕，何思辰懊悔无比，他蹲下身掩面痛哭，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纪涵雁的健康。

雨声穿过医院走廊，一銥誮片深夜的死寂。

重症监护室外，陆华清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双充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奄奄一息的女孩。

他能听见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甚至听见了纪涵雁浅浅的呼吸声。

他不愿相信早上还说要好好过个年的人突然面临死亡。

他更不愿承认，自己就要彻底失去她。

冬夜漫长，陆华清却希望时间再慢点，好给纪涵雁苏醒的时间。

等她醒了，亲口告诉自己她没事，何思辰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陆华清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泪水划过颤抖的嘴角：“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天刚亮，换上白大褂何思辰拿着粥来。

见陆华清依旧和石碑一样伫立在观察窗外，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点吧。”他劝道。

陆华清没理会，一夜之间，光滑的下巴多了青黑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都沧桑了好几岁。

何思辰知道他怪自己，只能忍痛说：“纪涵雁要是醒了，你因为胃病倒下就不能照顾她了。”

闻言，陆华清黯淡的眸光亮了亮。

下一秒，他拿过何思辰手里的粥，打开后就大口吃了起来。

他要等纪涵雁醒过来，还要照顾她，他不能倒下。

吃着吃着，陆华清拿着勺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突然，病房中传出心电仪冗长的滴声，震得他失手打翻了粥。

“纪涵雁……纪涵雁！”

何思辰立刻让护士拦住准备冲进去的陆华清，定下心和唐医生进去抢救。

纪涵雁单薄的身子随着起搏器起落，紧闭的双眼始终未挣开。

何思辰红了眼，在她耳边大喊：“纪涵雁，你坚持住，陆华清在等你，你死了，让他怎么办！”

第八十七章

何思辰的声音像是阵风，从远方飘来又飘走。

纪涵雁只觉又深处在了熟悉的黑暗中，依旧是那种像在亲人怀抱里的温暖。

在这片温暖着，做着关于她这一生的梦。

她前半生的光在母亲去世后随之消散，直到遇见十六岁的陆华清。

“纪涵雁，以后你也叫他小叔。”

不知哪个人说了句，纪涵雁才红着脸对这个像大人一样的男孩叫了声“小叔。”

那时候季苏两家住的并不算近，她每次挨打都会去季家门口做着，运气好的话可以碰见放学的陆华清。

看着灰头土脸的小女孩，陆华清会细心地帮她贴上创口贴。

“以后别跑，容易受伤。”

随口的关心让纪涵雁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一样开心。

她看着陆华清，声音依旧细小：“小叔。”

只是没多久，他再也没有像那次一样对她。

但纪涵雁仍旧乐此不疲地去找他，直到那天跟着陈慧去季家，她坐在楼梯上等陆华清。

季母突然怒气冲冲地下楼，二话不说地给了他一巴掌：“死老太婆，这赔钱货有什么可稀罕的！”

下一秒，纪涵雁的视线开始颠倒。

血染红了一地，也染红了正好回家的陆华清双眼。

可对纪涵雁来说，她太喜欢这次受伤了。

因为陆华清每天都会去医院看她，有时候还会给她念课文，教她写字。

“小叔长大后要做老师吗？”

“我要做律师。”

短暂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十天，纪涵雁被带回家，苏父不准备她乱跑，见陆华清的机会也随之变少。

初中刚念完，纪涵雁就辍学工作，跟着群小混混学会了染发抽烟打架。

可在外边怎么混，回到家也会被陈慧和苏父打的遍体鳞伤。

面对陆华清，她始终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然而，当已经上大学的陆华清眼底不知何时多了分嫌恶，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股疏离。

“你现在的模样真难看。”

他讨厌她了。

纪涵雁拉住要走的陆华清，将手里的饭盒塞给他：“小叔，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你……”

“嘭”的一声，饭盒被打翻，饭菜撒了一地。

“不需要。”

冷冰冰的回答让纪涵雁手足无措，眼泪也流了下来。

后来，她脸皮越来越厚，总是没心没肺地缠着陆华清。

就算他已经工作，还是会去蹲点等他下班。

“小叔！”

换了头红发的纪涵雁兴奋地朝陆华清跑去。

他身边的同事看到他夸张的发行，都笑了：“想不到孟律师还有这么个特别的红发小妹。”

面对这些打趣的言论，刚入职不就的陆华清只觉得丢人。

可无论他怎么赶怎么骂，纪涵雁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走。

……

过去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在纪涵雁眼前回放，她就像个观众，看着她曾经所经历的每一件事。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她回顾了这一生，是不是代表着她快要死了呢？

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了，她想不起来……

“纪涵雁，你给我醒醒！”

突然，陆华清沙哑的声音刺破了耳畔的死寂，让她思绪一滞。

小叔？

隐约间，几滴滚烫的液体落在她脸上，化开了纪涵雁眼前的黑暗。

陆华清……哭了吗？

第八十八章

“有心跳了！”

何思辰心电仪中重新起伏的线条，竭力稳住心绪朝陆华清说：“多和她说话，别让她睡过去。”

陆华清抚着纪涵雁的黑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喜欢你……”他哽咽着，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只要你活着，无论你恨我也好，让我死也好，我都答应你，求求你，纪涵雁，我求求你，活下去……”

纪涵雁半睁着浑浊的双眼，空洞的眼神让人以为她此刻没有任何意识。

但陆华清每句话她都听得很清楚。

曾经梦中的话成了现实，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她该恨陆华清的啊。

恨他骗了她，恨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安稳生活，更应该恨他间接夺走了她最爱的人。

纪涵雁想恨，但恨的念头一出现，耳畔就会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那时候陆华清对她的好，是真的……

泪水淌过纪涵雁的眼尾，一丝悲苦从心间荡漾。

陆华清喜欢她吗

那她这一走，留给他的无尽孤寂，就是最大的报复了吧……

经过抢救，纪涵雁再次被何思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寒夜，我们都要做好思想准备，纪涵雁随时都可能……”

“我知道……”

陆华清站在观察窗前，望着只剩一口气的纪涵雁，痛到已经麻木的心慢慢支离破碎。

天渐渐黑了，因为是除夕，漆黑的夜空是不是有烟花绽放。

病房内，陆华清坐在病床边，握着纪涵雁的手默默守护着。

他望着那张苍白瘦弱的脸，艰难地扯开嘴角：“我相信，你一定能撑下去……”

药水缓慢滴落，随着跨年的倒计时结束，原本寂静的天空被烟花照亮。

细雨打着窗外枯枝，淡青色的天光慢慢驱散夜晚的黑暗。

纪涵雁只觉全身都被束缚，除了意识，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奋力睁开眼，凝望着天花板柔软的灯光。

“纪涵雁？”

陆华清站在身边，一双通红的眼里还残留着泪水。

“小叔……”

纪涵雁虚弱的声音被仪器掩盖，如同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气息奄奄。

陆华清凑近她耳边，努力的去听她的声音。

“我……想看你……结婚……”纪涵雁用尽全力说着。

从前她很害怕陆华清结婚，因为他一旦结婚，那份温柔可能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可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快点结婚，不仅仅是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希望陆华清能和一个好女人相守一生。

然而这句话却让陆华清心如刀绞：“你怎么能让结婚，你该好起来打我，哪怕杀了我才对。”

纪涵雁笑了笑，呼吸却更加沉重：“小叔，我……纠缠了你……十五年，够了……我也不是坏，坏女孩……不会杀人……”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陆华清痛哭着，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纪涵雁只觉眼皮越来越重，她望着那双满是泪水的墨眸，轻轻开口。

“小叔，我想……吃糖……”

第八十九章

听见这话，陆华清慌忙从口袋里拿出糖，颤抖的手几次才撕开包装纸。

他将糖轻轻塞进纪涵雁嘴里，心似锥刺：“吃了糖，就不痛了。”

甜味在口腔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