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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手不易察觉地在颤抖。
他是死了心要护着明浅的了,哪怕与她为敌。
洛嘉的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低泣,她的声音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孤知道,今日孤不杀你,来日便是孤死在你手中。”
可是,那又如何?她情愿死在他手中,亦不愿伤他分毫。
“哐当——”长剑落地,她拂袖而走,却更像是个战败的逃兵。
长风冷冽,吹起张瑾洲的衣袍,雪花掉在他眼睫上,一片冰凉。
洛嘉的背影在他眼中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直至消弭成无数人群中的一点。
皇城。
无数宫门幢幢,绵延着清冷。
洛嘉案前是日复一日批不完的奏折,书房的烛火微微摇曳,映衬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放下手中的折子,她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裴瑜从殿外上前回话:“陛下,信王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可是国师……要如何处置?”
洛嘉的身子僵了一下,有些颓然地靠在大殿的座椅上,眼前是空荡寂静的庄严大殿。
处置?她能如何处置他呢?
最终,她只是轻叹一声,挥手:“放了吧,孤,又能拿他如何呢?”
对他,她从来无计可施。
终究,他不过是仗着她的爱,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裴瑜领命,刚要转身,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躬身道:“陛下,国运河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最迟还有三个月,祭坛就能出来了。”
三个月……
洛嘉心里默默念着,抬眼看向殿外夜色,声音低沉:“要快,孤,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第五章 是真是假
这夜的风雪很大。
洛嘉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啸,辗转难眠。
她忽然想起来,少年时,每逢这样大风大雪的天气,张瑾洲便会整夜守在她大殿外。
他会对她说:“好好睡,有我在,不怕。”
可是如今,少年非昨日,人心已变,徒叹奈何。
看那些得不到的空,做的却是拥有过的梦。
洛嘉缓缓起身:“裴瑜。”
她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她。
她披了件披风,推门却看见门外大雪中,张瑾洲撑着油伞,立在她殿前。
这一瞬间,洛嘉仿若回到了从前,心中竟闪过一丝心酸。
她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国师怎么来了?”
张瑾洲转过身,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陛下今日,杀了臣才是正道。”
洛嘉一愣,许是殿外的风太冷,吹得她心中一阵发凉。
她何尝不明白,斩草除根,杀了他才是正道。
可是世间谁能够狠下心去,亲手杀掉自己所爱之人呢?
洛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步步走到张瑾洲跟前:“孤还记得,未登基之前国师曾说想娶我为妻,日日同我在一起?”
“儿时玩笑,冒犯陛下。”张瑾洲眼神一暗,却是问她,“陛下可当真了?”
洛嘉心中一阵揪痛。
她自然当了真,可那时候,他说的就是假吗?
洛嘉忽然觉得眼睛一酸,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天色已晚,国师请回去歇下吧。”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又进了大殿。
殿门沉沉关上,她靠着殿门,身体无力地往下滑。
张瑾洲看着殿门,又转身看着漫天铺地的白雪,沉默未语。
……
天色未曦,晨钟敲响,百官来朝。
大殿庄严,百官朝服礼毕,洛嘉高坐君位。
礼部尚书上表请奏:“陛下勤政三载,夙兴夜寐,只是为昭国长久计,请陛下择夫,为皇室绵延后嗣!”
话音刚落,便有朝臣立时附议:“虽说自古以来国师与陛下没有通婚先例,但陛下心仪国师,臣等以为,为昭国计,未尝不可。”
整个朝堂之上,百官附议,只有张瑾洲站在原地,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张瑾洲看着洛嘉,眼神却是不堪言喻的复杂,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玉圭。
洛嘉也望着他,眼中更多的却是痛苦。
如此相望不相亲,相知不相爱。
她心悦他,天下皆知。
可他呢?
回想起往日那些言笑晏晏的画面,她骤然红了眼,只感觉心脏被人两端拉扯着,生怕下一刻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孤,今日身体不适,此事容后再议。”她的语气还算沉稳,不至于暴露心中那点怯弱。
张瑾洲本该拒绝,却不知为何,推拒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但听见洛嘉此言,便僵直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玉圭被他捏得生生碎了一角,碎玉划破手心,鲜血渗了出来。
长乐宫一片狼藉,洛嘉将宫中的东西砸了个遍,直到宣泄到没有力气,她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眼神变得木然。
想到母君临走时,切切对她叮嘱:“珠儿,自古国师决不能和女帝成婚,不然昭国会有灭顶之灾,你是帝王,要以天下为重。”
天下为重,她为轻。
可即便她想要不顾这天下,也不能不顾他的心意。
她仰头,戚然闭上眼,将要掉下的眼泪又流回心间。
第六章 把刀给你
夜深天寒。
长乐宫中酒气弥漫,洛嘉一杯接着一杯,已经喝得两颊砣红。
自从登上这帝位之后,她再也没有这般放纵过自己了,可今夜,她只想一醉方休。
兴许醉了,就能短暂地忘记那些烦忧。
殿外突然一阵骚乱,有人高喊:“来人啊,长乐宫偏殿走水了!”
洛嘉又倒了一杯酒,却是笑了,半分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瑜匆匆推开殿门跪下:“陛下,长乐宫起火,请陛下移驾!”
洛嘉饮下一杯酒,醉道:“移去哪里?他不就是想要孤死吗?孤就如他所愿又如何?”
长乐宫乃天子居所,怎么可能会有人敢疏忽至此?这皇宫除了他张瑾洲,还有谁敢派人在长乐宫纵火。
她若是死了,他便也能得偿所愿的让信王登基为帝了。
裴瑜拱手上前:“陛下醉了。”
洛嘉恹恹摇头,声音略带些委屈:“孤没醉,孤只是高看了人心。”
她以为世上真情难求,郎心不移。
她以为许下的誓言就不会悔改。
可原来,到底是她执迷不悟罢了!
眼见火势愈大,裴瑜只好强行带走了已经喝醉的洛嘉。
正阳宫。
一夜梦沉,大醉忽醒。
裴瑜跪在洛嘉跟前请罪。
洛嘉坐在案前,眼神带着些宿醉的迷离:“昨日是你救驾有功,孤不怪你。”
裴瑜却还是跪着未动:“昨日长乐宫大火,有人趁机救走了软禁起来的信王。臣有罪!”
洛嘉的神色顿了顿,忽然自嘲一笑:“好一招声东击西,他也不怕真的烧死朕!”
裴瑜表情悲愤,终于忍不住劝道:“陛下,到了如今地步,切不可再手下留情了,国师在宫中已经是树大根深,若是再……”
没待他说完,洛嘉一眼看了过去:“你在孤身边这么多年,该明白孤。”
她可以负了天下,唯独舍不得负了他。
都说君王薄幸,可能,她终究做不了一个明君吧。
“你去,请国师来。”洛嘉看了一眼镜中人,“来人,给孤上妆。”
书房。
张瑾洲进来的时候,洛嘉正斜卧在贵妃榻上。
冷冽的空气中仍能嗅出一丝酒意,他的眉头不着痕迹的一皱。
见到他,洛嘉神色如常,叫他上前:“国师的丹青是宫中画得最好的,今日你为孤画一幅。”
张瑾洲淡淡一声应下,走到书桌前,执笔勾勒。
不多时,一幅传神丹青便画好了。
洛嘉看着那幅丹青,嘴角微微上扬:“还是只有你才能画出孤的神韵,只可惜,国师跟孤终究不是一条心。”
说完,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一手将那幅刚画好的丹青丢进了火炉里!
火苗一下吞噬了洛嘉画中的眉眼,张瑾洲脸色一沉。
洛嘉定定看着他,难掩眼中悲寂:“张瑾洲,是不是孤不做这个女帝,你便能站在孤这边?”
张瑾洲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里却幽深一片。
他拱手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