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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倏地转头看楚君珩，眼睁睁望见他敛了脸上戾气，温柔问：“清荷，你怎么来了？”

苏清荷盈盈一笑，我见犹怜：“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便来看看你。”

月下清影，楚君珩与苏清荷坐于庭院中。

苏清荷纤手抚琴，楚君珩手持一只玉笛。

琴瑟和鸣。

卫云岚自虐般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悲哀。

楚君珩于乐理一道颇有造诣，一曲琴谱天下无数人求而不得，所爱女子自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不是没做过努力，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她寻访了一位制琴名家，费尽心力亲手制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给楚君珩。

但当她兴致冲冲抱着琴来到楚君珩面前，还未开口，就见他冷着脸道：“你也配抚琴？东施效颦。”

说完抽出长剑，剑光一闪。

她亲手做的琴弦由中间齐齐断开。

楚君珩毫不留情地离去，丝毫没注意到卫云岚细密伤口布满的十根手指。

她永远成不了楚君珩爱的那种女子。

卫云岚从没一刻这般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这时，楚君珩的笛声却骤然停住，他脑海中突然出现卫云岚在这院中练枪法的身影，身姿翩若惊鸿。

又好像看见卫云岚停下动作，白皙脸颊微红，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转头往他这个方向看来。

看见他卫云岚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蹰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见：“王爷，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不在这院里练了……”

“王爷，你怎么停了？”

苏清荷疑惑的声音打断楚君珩的回忆。

“没什么。”他莫名竟有些仓皇，忙收敛思绪，正要说话。

恰时，护卫来报：“王爷，陛下召您即时入宫。”

……

皇宫，紫微殿。

卫云岚跟着楚君珩走入。

见他向楚国皇帝楚玄行礼后询问：“皇兄，这么晚召我入宫何事？是因为今天那份边疆急报？”

楚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声道：“敌军突袭，卫家军主将受伤，边疆求援。”

楚君珩沉吟一瞬：“卫家军这次领兵的是旁支的卫明修吧？真是无用。”

卫云岚一顿，说是卫明修，其实她才是主将。

这份情报应该是数十天前，她与羌国大将军拓跋炎那一战。

许是卫家军连胜，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马夜攻云鹫城，卫云岚也在那场仗里受了伤。

为了以防万一，便派人进京求援。

她又听见楚君珩道：“皇兄，我愿亲自领兵驰援。”

“不必，你给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楚玄看着一无所知的弟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又突然问，“君珩，你这两月就没想过上镇国寺去看一眼卫云岚？”

卫云岚抬眸诧异望过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镇国寺，为何要问这句话？

楚君珩脸上出现一抹明显可见的烦躁。

“为何这几日个个都要跟我提卫云岚，搞得仿佛是我亏欠了她！”

“你……”楚玄语气一沉，又无奈地问，“你就不曾对她动心分毫？”

楚君珩毫无半分迟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女人！”

第7章

似乎还觉得不够，楚君珩强调似的补充：“莫说心动，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有片刻动容！”

话落，楚玄浓黑瞳仁里溢出无尽怒意。

“混账，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严如雷霆般压下。

楚君珩识相地沉默。

楚玄见状却越发来气。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来，我就让你们俩和离！”

闻言，楚君珩浑身一僵，他抿紧唇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拱手行礼道。

“多谢皇兄！”

楚玄顿住，气得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楚君珩紧了紧手，终于转身告退。

卫云岚一路跟着，看着楚君珩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楚君珩，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偿所愿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沉着个脸？”

……

楚君珩回到王府时，苏清荷还未离去。

楚君珩不由皱起眉，不轻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苏清荷敏锐地察觉到楚君珩心情不悦，温柔又担忧地道：“陛下这么晚召你入宫，我担心你，陛下……是不是不愿让你娶我？”

楚君珩想到皇兄的话，心中越发烦闷。

苏清荷以为自己言中，声音凄切。

“不能做王爷的结发妻子，是妾一生的遗憾，现在就连想陪在王爷身边这微小的心愿亦无法成全吗？”

楚君珩缓了神色：“别多想，婚期不会变，你早点回去休息。”

苏清荷这才放心离开。

卫云岚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结发妻子”，眼中酸涩。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初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愿景。

成亲没多久，为了求得楚君珩的一缕头发，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艺制琴，拿惯长枪的手被磨得鲜血淋漓，琴却被楚君珩一剑斩断。

后来又向画圣百里衡求一幅墨宝想送给楚君珩，却被百里衡断然拒绝，说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画的含义。

这让她成为整个盛京的笑话。

直到最后，楚君珩如赏赐般扔给她一束发丝，她如获至宝，将那缕头发与自己的青丝交缠放进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怀中。

楚君珩入寝后，卫云岚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睡着的楚君珩少了几分凌厉，那薄唇也不再吐出伤人话语。

卫云岚轻声道：“当初你愿与我结发，是不是证明对我也曾有过怜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华如水，卫云岚起身走到廊下。

却见守在门外的卢风神色怜悯低声自语。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当初费尽心思求来的只是街边一个乞丐的头发，你该多难过。”

卫云岚整个人蓦地僵住！

尽管只是一缕幽魂，她却感觉自己似乎被月光冻成了冰。

她的心似乎又开始密密麻麻疼起来，那疼痛绵长而持久，如千万只虫在不停啃噬。

远胜当初心脏被利箭洞穿。

……

没两日，楚君珩奉皇帝圣命前往东岳山为边疆战事祈福。

东岳山下，卫云岚看见这熟悉的地方，感慨万千。

楚君珩刚下马，便看见一对老夫妻相携，一步一跪，颤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问一旁迎接的东岳观观主：“他们这是在作何？”

观主轻声解释：“我东岳山有一条出名的传说，据说一跪一叩首，诚心跪完这万级台阶，所求之事便可实现。”

“不过万级台阶跪下来可会要半条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楚君珩蹙眉：“那他们为何还跪？”

观主叹息一声：“这对老夫妻儿子上了战场，两人这是来求儿子平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楚君珩沉默片刻，内心隐隐触动。

突然，观主身后一道童开口：“这算什么，五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这万级阶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换命。”

卢风惊叹开口：“世间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就连楚君珩亦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道童仰头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卫，叫……卫云岚！”

第8章

身为故事中的主角，卫云岚遥遥望着万级阶梯，悲凉又苦涩地一笑。

耳边传来卢风惊异的声音：“五年前，那不是爷您被叛徒偷袭误入西南密林，重伤垂危的时候吗？”

卫云岚忍不住望向楚君珩，却见楚君珩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后他眼眸暗沉地发出一声嘲讽。

“清荷不顾安危从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却只会做这些愚蠢的无用功，这就是区别。”

卫云岚只感觉呼啸山风从自己几近破碎的魂体中穿过。

席卷走了她最后一点温度。

楚君珩跨步往台阶上走去，卫云岚只如一抹被牵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随他往上而去。

看着这一级一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卫云岚回想起自己当初来此跪拜时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阶，她便祈愿一次楚君珩平安无恙，岁岁云岚。

现在想来，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怜。

卫云岚蓦地生出一丝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职，她没遇见楚君珩该多好。

遇见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仿佛被谱成了一章残酷的乐曲。

几日后，楚君珩祈福完毕回京。

回程路上，卫云岚就见楚君珩从头到尾都冷着脸。

似乎是从那日听见她的名字后，楚君珩就一直情绪不虞。

卫云岚无力又认命般的想，这人已经到就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至此。6

到了京郊门口，楚君珩本欲直接进城，却看见有许多人排了长队在领着什么东西。

他随意抬眸一瞥，却在看到队伍尽头时眼眸凝住。

冷声质问：“那里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号？”

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城门口施粥布善。”

卫云岚垂眸，心中涌起一丝欣慰。

尽管她不在，王府的人却依旧按照她的吩咐没断了这善事。

突然，耳边突然传来楚君珩冷冷的一句。

“真是伪善！用着我王府的钱来树立她的好名声。”

卫云岚麻木地扯出一个笑，罢了。

却不想卢风忍不住低声道：“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