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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得愣住了,我朝确有以女子之身上朝垂帘听政的先例,但也仅限于幼主难以行政。还从未有过皇帝正当壮年活蹦乱跳,皇后就直登庙堂的事发生。
这话简直不像是该从他一个皇帝嘴里说出来的,正因为他是皇帝,这话才更显得如此大逆不道。
段无祁看着镜中的我,眼神坚定:「姐姐,你教过我的。人之言行,皆因其用,只关乎对错。不该以门户、男女论之。这一路上,若无你,便无我。如画,你不比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差!」
我回头与他对视,段无祁直直望进我眼睛里,清声道:「不该只因为你是女子之身就要承受这些非议,这不公平。姐姐,去吧。我,就在你身后。」
从那一刻开始,我再也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或许在世俗眼中,他不是一个最完美的君王。但他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有着自己的思想,胸中自有沟壑。
在他心里,能够御极天下之人,未必要是他自己的血脉。而能为这天下造福之人,也未必不能是女子。
我眼前的这个人,是我效忠的君主,是我倾心的夫君,也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我从未如此坚定过自己的心,我的心告诉我,我爱他,相信他,敬佩他。所以,我愿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在那些可笑言论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我身着皇后朝服,与段无祁执手,一步一步走上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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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见我堂而皇之上地朝来,顿时怒发冲冠,大有我再不肯退避,他们就一头撞死在朝上的意思。
我爹爹嗤之以鼻:「听说金子是软的,大概撞不死人,各位不会是想撞一头金粉回去发家吧?」
言外之意:都是嘴比骨头硬的人,装什么?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稳步坐在段无祁身侧,坦然自若:「诸卿既然有此苦心,何必在背后拨弄口舌?吾今在此,还望诸位臣工不吝赐教。」
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最先跳出来的是近来朝堂的新贵,那探花郎颇为义愤填膺。
「皇后行为不端,欺世盗名在前,不尊祖训在后,况且庙堂之上怎容妇人立足?此等行径,实不堪为天下母!」
我不急不恼,反问他:「说说看,本宫是如何欺世盗名?又如何不尊祖训?本宫名正言顺,正位中宫;普天之下,有谁比我更有资格立于陛下身侧?」
传闻中文采斐然的探花郎哑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段时间以来,针对我和姐姐沸沸扬扬的谣言无孔不入。可证据呢?没有!
可有时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人间一场雪;冻彻心肠,掩埋森森白骨。
他们以谣言做刃,妄图剥除我和姐姐的荣光,栽以污名,杀人于无形。
可本就没有实据的事,一旦公布于阳光下,就只能是灰飞烟灭。
我偏要这天日昭昭,摧灭所有的阴私诡秘,照一片朗朗气清,好叫这世间的公理迎风生长,在每一个人心间生根发芽。
姜还是老的辣,脸皮也得是老的厚,下去一个年轻的,便又上来一个年长的。
翟老大人年事已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激动得要了老命:「皇后娘娘再如何尊贵,岂可逆转乾坤?朝堂尊严,不容女子玷污!」
我点头称是:「是啊,朝廷尊贵,女子卑贱;如此说来,战场更是神圣。既然庙堂容不下女子,边关更不能容!不如就请老大人亲上战场统帅三军,换我家阿姐回来吧?」
翟老大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狂妄!若老夫……若老夫再年轻个二十岁!」
段无祁轻飘飘截胡:「若翟卿再年轻二十岁,倒是能勉强去巾帼大将军帐下,做个炊户吧。」
有了陛下这明晃晃的回护,再接下来的人发言就比较委婉了。
「皇后娘娘乃万民之表率,今日如此离经叛道,若天下女子纷纷效仿,江山忧矣,故而请……」
我诚心发问:「若天下女子皆似吾,如何?若天下女子皆类阿姐,又如何?」
她们会识书明理,立一番天地;她们会拿起兵戈,守卫这山河;她们会找到自己,然后成为自己。
我不明白,这到底有哪里不好呢?
「圣贤有明训,女子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皇后娘娘与巾帼大将军乃人中龙凤,自非等闲可比。
「寻常女子粗浅鄙薄,她们也就只能做些缝补浆洗的事,不配读圣贤书的。」
说这话的人姓张,是个寒门子弟,十年的寒窗苦读,才挣得了这一条功名路。
他忘了,在入仕之前,他也只不过是一「寻常男子」,寻常男子要改变命运,可以依靠读书;但寻常女子,似乎就只有「寻常」一条路可以走。
段无祁挥手赐了他一架素屏风,叫他什么时候绣出一幅千里江山再来上朝:「既然你口中女子的活计如此轻易,不如自己亲身试试,看看绣花针是不是真的就比狼毫笔好拿。」
他们用捏造出的规程蒙住女子的眼睛,却又说女子粗蠢,不配读书。
张大人一脸羞愤,我却正色言道:「听闻你出身寒微,年幼丧父,是令堂为人浆洗缝补维持生计,用一双手供你读书识字。你可曾想过,她亦是你口中所说的寻常女子。」
「尔等皆依靠女子出生,要依靠女子繁衍生息,更有甚者,是因着女子供养方有今日。如今却想口口声声将这世间女子贬入尘土,踩在脚下。于心何忍?情何以堪?」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我走下阶梯,立于殿上,俯身跪拜:「臣,叩请吾皇开设女学,予天下女子立身之地!」
庙堂之上,我不是他的妻子,是为民请命之士;段无祁也非我夫婿,是重设这天地格局的君王。
我父亲亦跪拜,请圣上应之。我父在朝虽不说一呼百应,跟随者也是颇多的。但这次,随之应和的大臣不足十之一二。
不过剩下的人也不敢乱说话,都只等着陛下的回复。
「允!」
此一字,改千古之史,亦改万人命运。
我们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靠着开设女学,就能一夕间扭转自古根深蒂固的观念。
女学是一粒火种,终有一天,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哪怕我看不到了,但我期盼着。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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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双生子命运相连,我猜可能是假的。
因为在我大获全胜的时候,姐姐那里却传来了噩耗。
她在战场上受伏,现今失踪,生死不知。l
我从来没有这样无措过,因为我以为我不用面对这些的,我一直觉得,就算真有诀别的那一天,那么行将就木的人也一定是我。
我甚至想过到底该留些什么话给无祁,姐姐,给父母亲,才能让他们更好地生活下去。
我唯独没有想过,我的姐姐,她永远张扬鲜活,提枪上马可斩万军。永远守护着别人的她,也会有叫人悬心的一天。
我喝了汤药,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姐姐站在暗处,静默不语,一双眸子却如鹰隼般锐利写满了志在必得。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明白,那是蛰伏。
所以醒来时我莫名觉得心安,我就是知道,她是安全的。她也在等待,等待和我的重逢。
段无祁不明白,怎么不过一夜的时间,我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段无祁解释双生子之间奇妙的感应,我只说:「那是我的姐姐啊,她福大命大,逢凶化吉!」
姐姐从不让我失望,边关大捷。两军交战中,本应不知所终的姐姐犹如天降神兵,带着亲卫直摧敌方主力。
这一仗,边关至少能有十年太平。
意气风发的女将军立下不世之功,从此,再无人能看轻女子半分。
盼夏激动得热血沸腾,嚷着要去姐姐帐下从军。
「你确定?去了可就不能再回我这儿了。」
盼夏是个老实孩子,她非常认真地问我:「不能一半一半吗?」
怎么,她还想上半年在姐姐那儿当女将军,下半年来我这里当小宫女?
太过分了,她想拿我们家两份钱!
我打了个比方:「有的人睁着眼睛睡觉,也有人闭着眼睛睡觉,你见过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吗?」
盼夏点头立刻闭上一只眼:「我可以练的。」
我摆摆手:「姐姐这次回来,你就跟她一起走吧,别给我丢人。不许回来!」
姐姐班师回朝那天,段无祁带着我在城楼上亲自相迎。
我终于又看见她,看见那张和我极其相似的脸,我说:「姐姐,别来无恙。」
姐姐下马施礼,尽显臣子本分。
我去扶她时才听见熟悉的声音:「无恙个屁,这么大的风你出来干什么?也不怕被刮跑了。」
我牵住她的手:「不怕,姐姐会拉住我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