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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要俯身伸出手的时候，庆皇冷叱道：“岑泽凛！”

岑泽凛猛地回过神来。

他回头就对上阴郁的眸子，忽然想起眼前之人是谁。

“陛下！臣想要她！”岑泽凛用力跪在地上，膝盖疼得一阵发麻。

“不可能！”庆皇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严肃道，“以前朕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但如今秦九昭既然功勋在身，朕自然不能不管。”

岑泽凛置若罔闻，他抱紧拳头低着声说：“臣自不会伤害秦军师的遗体，只是希望……”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秦军师是秦家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岑泽凛垂着头，一动不动。

好像庆皇不答应，他就不起。

庆皇见状气急，但想到岑泽凛是自己的镇北将军，又不能随意撒气。

他无奈一叹：“岑泽凛，你已经婚娶，回去好好与你夫人过日子，不要再插手秦家的事情了。”

“不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像秦九昭也不复存在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通过生死彻底割断了。

一听到‘无关’二字，岑泽凛的心中涌出寒意和后悔，他止不住颤抖起指尖。

庆皇带人离开了这里。

士兵合上棺木，将黑棺扛走了。

而岑泽凛跪在原地，一直望着黑棺离去方向，不知何时天黑了，黑棺也逐渐消失在黑色天幕中。

侍卫走上前：“将军，该走了，宫门要关了。”

岑泽凛眼眸猩红，眼角干涸，过了好久，才缓缓站起来。

突然，他身子一倾，眼前坠入一片黑暗中。

所有人一惊，上前的动作慢了一步，岑泽凛狠狠砸在了地上，额头磕出鲜血。

再次醒来，宁思儿坐在床边，惴惴不安。

见岑泽凛睁眼，她连忙问道：“夫君，你醒了？”

岑泽凛双目微微迟钝，他转过头来，看着宁思儿，问：“秦九昭在哪儿？”

第12章

宁思儿攒紧衣角，心有不甘。

她嘴角笑容微微一僵，说：“夫君，秦军师今日就要下葬了。”

岑泽凛原本混沌的眼睛瞬间清明，直接从床榻上起了身。

宁思儿慌忙退了一步，面色慌乱：“夫君，你要去哪儿，今天是我们婚后的第一天……”

“我有事。”岑泽凛穿上外衣，没有半点犹豫，走出了门。

他匆匆赶到秦家，一眼就看到了满天的白色冥币纷飞，哭声阵阵，凄凄惨惨。

岑泽凛步伐缓慢地走了进去，灵堂之上，摆着秦九昭的灵牌。

此时此刻，秦九昭才摆脱了兄长的身份，变回了自己。

秦母看到岑泽凛走进来，慌乱站起来，挡在门口：“你来做什么？”

“我……”岑泽凛嗓子干哑，发现面对秦母，自己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母怒道：“走开！秦家不准你进来！”

岑泽凛想起秦母之前对秦九昭的态度，顿时心中沾了几分气，他沉声道：“当初秦家将秦九昭除名，那她不应该在这里，而是该葬在边关军墓地。”

秦母一愣，眼神中闪过几丝慌张。

“不，她是我的女儿，自然该葬在秦家！”

看着秦母斩钉截铁的样子，岑泽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忽然顿悟了。4

秦母在乎的只是秦九昭的名声，不是这个人！

可就算这样，岑泽凛没有任何立场和秦母抢走秦九昭。

岑泽凛沉默些许，开口道：“我会向陛下汇报此事，秦九昭我必然会带走！”

“岑泽凛！你好大的脸面，居然敢抢我的女儿？！”秦母面容狰狞，声调调高道，“谁不知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当初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你毁了她的清白，随意贬低她、欺辱她，从没把她当过人看！”

“你有什么资格来找她？！”

听到着这些话，岑泽凛一怔。

因为秦母说的都是事实！

他忆起以前的事情，眼前一片恍惚，顿时让他有种束手无措的感觉。

“我只是……”

该如何辩解？

岑泽凛也不知道。

“够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声素衣的安月婵步步端庄地快步走上前，她冷着脸说：“秦九昭巾帼不让须眉，平定战乱有功，陛下已决定封为郡主，日后定要入皇陵！”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秦母面色一喜：“此事当真？”

安月婵冷冷看过来：“自然是真，但有一点你要明白，圣旨下发那一刻，九昭不再是秦家人，而是陛下的女儿！”

“所有功名与秦家无关！”

秦母脸色倏然一黑，她厉声道：“不行！这不行！九昭是我的女儿！”

安月婵没管她发疯，转头看向岑泽凛：“你也别想碰她一分一毫！”

岑泽凛沉默地看着她。

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儒的女儿居然还有这种骨气。

为了闺蜜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任何女子能做到的。

看来秦九昭和安月婵都是同类人，不然也不会如此相像。

一想到秦九昭，岑泽凛后悔自己没有发现她的优点，而是对秦九昭欺骗自己耿耿于怀。

岑泽凛垂下头说：“之前是我错了。”

安月婵身子一顿，随即说道：“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她永远都听不到了。”

第13章

这日后，圣旨降下。

“秦九昭替兄从军，功高于过，平定战乱有功，追封为平阳郡主，按皇家公主之礼葬于皇陵！”

这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郡主，虽然是追封，但待遇一点不比公主差。

长达三里的随葬品浩浩荡荡。

百姓们站在道路两边，为这位女英雄送行。

“如此铮铮烈骨的女子，就这么英年早逝，当真可惜了。”

众人惋惜，但这些人忘了，当初秦九昭入军营的传闻传开的时候，这些人是如何诋毁他的。

要不是皇帝追加册封，这些人还不是另一个嘴脸。

安月婵跟在送葬的队伍中，听到这些话，脸上挂着讽刺的表情。

岑家。

岑泽凛穿上铠甲，准备上马，他特地回来换上戎装，就是为秦九昭送行。

宁思儿追了出来，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娇滴滴地说：“夫君，我等你回来。”

话落，岑泽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股浓烈的违和感。

他拉紧缰绳，说：“思儿，回来之后，我有事和你说。”

“好。”宁思儿高兴地说。

只要岑泽凛的心还在自己身上，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岑泽凛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上马，转身离开。6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大部分都是廷阳的军人们，他们跟在黑棺后，一步步坚挺地往前走着，气势昂昂。

唢呐响彻天地，悲壮中又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

皇陵。

秦九昭的黑棺慢慢沉入地下，泥土覆盖住棺面，将她彻底与地上隔绝。

岑泽凛站在人群最后面，没有上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前面。

这两年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不是秦九昭死了，岑泽凛相信自己还会继续那么对待她，他的执念将自己扭曲，给秦九昭带来无法预料的痛苦。

可是现在醒悟已经晚了，世上也没有如果。

“岑泽凛。”

突然，安月婵找了过来，她此刻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眼角微红看来哭过很久。

“安小姐。”岑泽凛回头。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岑泽凛虽然困惑，但是心中一沉，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远处的树林里，安月婵从衣兜里拿出一叠纸张递了过去：“这是九昭这几年寄给我的信件，你看完之后再还给我就行。”

岑泽凛神色一怔，慢慢接过那一叠信件。

安月婵做完这些便离开了。

只留下岑泽凛站在树林里，借着树叶缝隙透露而出的光线，仔细阅读起来。

“月婵，近日安好？边关太平，无事发生。近日九昭见岑郎，心生欢喜。”

“……岑郎未认九昭。”

……

前面都秦九昭简单诉说军营里的事情，岑泽凛看过之后才知道她有多辛苦。

虽然是军师，有自己的营帐，但还是要注意不和其他军人一起脱衣洗漱，每月初潮来临时才是最煎熬的。

军营条件苛刻，料理身子都做不到。

“……虽如此，但九昭不可忘兄长之荣光。”

岑泽凛细细看着，每一个字都不愿意放过，直到……

“月婵，岑郎已知我女儿身。”

后面的信件只剩下四封，每一个封写的极其简短，只报喜不报忧。

那时候，秦九昭已经深陷泥泞中，她寄一封信都极其困难，哪里还会说太多。

岑泽凛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红了。

最后一封信。

“月婵，我仍心悦岑郎。”

第14章

岑泽凛双手攒紧，信封抓皱，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连忙松开了手。

看完之后，他才知道，汉灵庙那天是秦九昭，根本不是宁思儿！

也就是他对宁思儿并没有任何愧疚，而且宁思儿还撒谎骗了他。

岑泽凛最厌恶的就是撒谎的人！

如今真相揭露，一切过往真的变成假的，假的变成真的，黑黑白白，到底怪得了谁？

就算捅穿肾脏无法站起身的时候，岑泽凛都没有落过泪。

现在，眼角却溢出泪珠，缓缓淌下。

半响，他深沉的眼眸中藏着无法言喻的疯狂：“秦九昭，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告诉我？！”

低吼声回荡在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