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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件斗蓬披上，深吸一口气，就出门往穿堂去了……

穿堂里没有点灯，只有廊下挂着的风灯的光影照进来，影影绰绰，半明不暗的。

薛芸进去时，聂湛已在正对面的背椅上坐下，眸光直直看着她。

薛芸在门口的位置坐下，径直开口道：“不知聂将軍深夜造访，有何赐教？”

聂湛大刀阔斧的坐着，道：“去年的腊月二十七日，姑娘在上院的廊下，明明跟我说好，三日后的大年初一给我答复，可最后却食言逃出京/城。”

“我今日来，也无责怪姑娘的意思，只是还来问姑娘要一个答复。”

薛芸：“好，那我今日就给将軍一个答复——此生，我与将軍绝无可能！”

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但聂湛还是如被人当胸砍了一口，心口迸裂。

“可是因为灼王！？”

聂湛声音很重，每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锋利的眸子在影绰的光线里放着光，仿佛一头蛰伏的狼。

薛芸紧张的攥紧了椅子扶手，兰草也暗自拉住了薛芸的袍子，准备随时挡在她身前。

薛芸镇定道：“与灼王无关，但却与睿王有关。”

聂湛冷哼一声：“此话怎说？”

薛芸坚定道：“我与睿王不共戴天，凡是他的人，我都视为仇敌。”

她又道：“我先前并不知道将軍是睿王的人，若是知道，从一开始就不会让阿晞跟你学武艺了——将軍先前一直追问阿晞为何突然不跟你学武艺的原因，这就是原因。”

聂湛愣了愣，薛芸说的这些，却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半晌后，他冷冷道：“听闻你先前与睿王殿下的感情甚好，为何突然这般恨他？”

薛芸勾唇嘲讽一笑：“有些好，是做给外人看的，睿王真正对我做过的，就是当着我的面与我的表妹私通，并扬言，等他得了天下，就休弃我，扶沈鸢上位……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将軍怎么不想想，若是他真的真心对我，又岂会大度的将我推给你？但凡他对我有一丝真心，都不会将我相让给其他男人……”

聂湛眸光直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若要我相让，除非杀了我！”

薛芸被他灼热的目光刺得全身发寒，她挪开目光又道：“若是我没猜错，将軍来我这里之前，是去过睿王府的，而所谓的我拒绝你是因为灼王之言，也是睿王同你说的，对吗？”

聂湛怔了怔，钦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芸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冷声道：“因为睿王不想再被关在睿王府了，他想出来，就要掀起风浪，可如今他如潜龙搁滩，什么事都做不了，只有唆使将軍来替他铺路了。”

“我与他订过婚约，若是此时传出我与灼王有染的消息，他就成了受害者，到时自然能得到皇上的怜惜，放他出来。”

“请将軍不要中了他的计，枉做好人，最后只是做了他的垫脚石……”

聂湛行事虽然粗狂直接，但并不代替他就是个蠢人，不然他也不可能从一介草寇做到今天的地位。

薛芸所说他都懂，他也知道她是委婉的劝服自己对她放手。

可他做不到！

夜风拂过，将女子身上最平淡素雅的皂花香吹向他。

聂湛忍不住在黑暗中伸手，想要握住那一缕属于她的迷醉花香。

他望着她的身影，道：“我不管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我只想要你！”

他又道：“我听阿晞说，你们在燕州的日子过得很快乐，我可以舍下这里的一切，带你回西北。”

第372章什么关系

上一世聂湛也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怕最后他被晋睿关进天牢，薛芸最后一次去看他时，他都没有放弃，一直在说要带她离开皇宫，还要替她报仇，杀了晋睿……

可那时，晋帝病得奄奄一息，晋睿身为太子，手握整个大晋的天下，谁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后来她听说，他被施以酷刑前，没有开口为自己向晋睿求饶一句，却向晋睿下跪，一遍遍的嗑求他放过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可他那里知道，他越是为她求饶，晋睿越恨他。

不光恨他，也恨她腹中的孩子。

所以，在他的尸首还在刑场四分五裂时，晋睿就端了红花，掐着她的脖子，亲手给她灌了下去……

过往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薛芸心头痛苦窒紧。

昏暗的灯火中，聂湛的面容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一如最后那一晚，她在天牢里见到他的样子。

薛芸心中，对这个执拗的男人，生起了一丝悲悯的心理。

其实，上一世的他和她，都是晋睿的受害者。

他错在喜欢上她，最后被晋睿拿她当诱饵，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力，最后兔死狗烹，当晋睿成功登顶时，第一个下狠手对付的人就是他……

“将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聂湛道：“你说。”

薛芸忍住胸口的辛酸，缓缓道：“我在燕州时，曾在荒漠处看到一种隹鹰，飞得特别高特别远，捕抓猎物的目标也特别精准……”

“因为荒漠地方辽阔，天地间万事万物，皆是一目了然，所以那隹鹰可以自由飞翔，随心所欲的做荒漠上的霸主。”

“将軍可见过这种鹰？”

聂湛闷声道：“见过！”

薛芸道：“那将軍觉得，若是让那隹鹰来到中原，或是来到这京/城，到处都是高阁楼宇，叶荫重重，还有躲在暗处的捕猎者，将軍觉得那隹鹰还能当霸主吗？”

聂湛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目光冷凝，没有吭声。

“我觉得将軍就像那隹鹰，西北才是你的主场，将軍在那里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和本事，而不是蜗居在此，被迫卷于这些尔虞我诈当中。”

他性子粗狂耿直，有应对战事的才谋，却没有应对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

他不够狡诈，又被卷入晋睿一党，若今世再不回头，注定又是重走上一世的旧路。

聂湛眸光微震，“你是想让我离开京/城，还是离开睿王一党？”

薛芸坦然道：“两者都有，睿王并不是一个贤主，将軍跟着他，未必有好下场，还不如珍惜自己创下功业，过好自己的人生。”

聂湛道：“我来到京/城，就是为了寻你，若你愿意跟我走，我即刻就听你的话，回西北，回燕州。”

薛芸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我言尽于此，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很晚了，将軍请回吧！”

聂湛却坐着没有动。

薛芸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最后离开前，她回头又道：“今晚之事，我只权当将軍没有来过。”

“若有下次，我也不会惧怕被人知道，到时闹到皇上面前，将軍身为禁军统领，却夜闯镇国公府，实属知法犯法，只怕会罪加一等！”

聂湛神情微震，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薛芸已快步离去，一丝眷恋都没有……

离开穿堂，薛芸才惊觉自己后背已浸出了一层冷汗。

聂湛执拗又胆大妄为，上一世那怕知道她是皇后，也敢问晋睿要人。

这样的人，极难把控，薛芸很怕方才他不管不顾的同她闹起来，甚至轻薄她，所以从头至尾，她都紧张异常。

幸好，这一次他还算冷静，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

薛芸回到房间里，兰草悄悄禀告道：“姑娘，他走了……”

薛芸点点头，心里松下一口气来。

冷静下的她，细细回想了一下方才两人交谈的话，突然察觉到，这一世的聂湛，似乎与上一世也有所不同，执拗还在，但不似上一世那般冲动狂妄，不管不顾。

如此也好，希望他能将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听进心里去，不要再走前世的旧路……

一宿没睡，翌日起来，薛芸眼皮一直跳。

她曾听人说，眼皮跳会有坏事发生，心里不由担心起晋灼来。

过去六七日了，除了那晚见了他一面，再没有他的消息。

薛芸不放心，等薛承裕下衙回来，去向他打听晋灼的消息。

薛承裕道：“那晚从我这里回去后，殿下胸口的伤口又崩开了，皇上知道后，将他抓回宫里养伤去了，所以这几日，他都被皇上关在宫里，不便来见你，你不要担心。”

闻言，薛芸放下心来……

很快，镇国公府筹办喜宴的日子到了，这一次大长公主没有吝啬，大开宴席，宴请了几乎所有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自晨起，阿晞就穿戴一新，乖巧的坐在大长公主身边，与前来的宾客们打招呼。

宫里也派了赏赐来，有了晋帝领头，兰贵妃、荣贵妃等后宫嫔妃们的赏赐，也流水般抬进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一片繁华的景象，一如先前大长公主七十生辰那般的盛况……

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薛芸自晨起就开始在忙碌了，直到这一刻才稍稍停下来喝口茶。

门口又响起炮仗声，下人来禀，是史太傅携家眷前来赴宴了。

男宾由薛继中与薛承裕接待，女眷就由叶氏领着薛芸、薛佑宁接待。

宴席还没有开，叶氏先请史大娘子去暖阁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