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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窗外咳嗽之前,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一来就看见祁砚在给慕芸喂药。
病中人不能自理,被人照料些也没什么,只是祁砚逐渐有些过火了,尤其是他的眼神。
柳然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思,他一看那目光就明白,自己的人被人觊觎了。
他态度强硬起来,直接伸手抓住了碗沿:“既然是宫里的人,当然是朕来。”
他毕竟是皇帝,态度如此明确之下,祁砚也不敢继续僵持,只能松了手,语气却多少都有些嘲讽:“皇上还真是爱民如子,一个宫人竟然就能劳动您亲自照料。”
柳然在床榻边坐了下来,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药汁,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朕倒是没那么仁爱,可她毕竟是朕的枕边人,总得多几分优待,是不是?”
秀秀忍不住抬头看了柳然一眼,虽然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含笑,姿态云淡风轻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气氛很古怪,哪里都不对劲。
可她不敢说,只能偷偷去看祁砚。
对方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闻言轻笑一声:“虽然如此,可皇上还是让臣很惊讶,一个没名没分的宫人尚且能被如此优待,若是换成后宫的娘娘们,想必您会更体贴,臣日后若是成了亲,一定以皇上为楷模,全心全意地对身边人。”
柳然搅动药汁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舀起一勺喂到慕芸嘴边,只是没了秀秀帮忙,这一口慕芸没能咽下去,反而全都顺着嘴边淌了下来。
柳然也不恼,掏出帕子细细给她擦拭起来,等脸颊擦干净了他才再次开口:“能配得上祁卿的人,想必要身世清白,温柔贤惠,朕会嘱咐太后为你留意朝中贵女的。”
“皇上说笑了,臣一介草民,蒙皇上抬举才能入朝,怎么敢奢望贵女?臣只盼得遇一人,白首不离。”
柳然像是十分感慨:“祁卿还真是良人,那就要好好选了,别和朕似的,遇人不淑。”
“若是遇人不淑,那应当是所遇非人,及时放手,再遇就是了。”
放手?再遇?
柳然轻哂一声:“罢了,朕哪有功夫出去遇人?就身边这些人,凑合着过吧,一辈子也不是很长。”
祁砚顿了顿才开口,语气意味深长:“皇上所言甚是,人的一辈子的确是不长,几十年有,几年也有的。”
柳然喂药的动作顿住,这次他隔了很久才开口,却是一眼看向了天色:“竟然都这个时辰了,祁卿再不出宫怕是就出不去了吧?”
祁砚也不再强求,顺势应了一句:“是,臣正要告退。”
“来人,”柳然拔高音调,也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忙碌的蔡添喜立刻冒了出来,“奴才在。”
柳然轻轻一抬下巴:“替朕送送祁卿。”
祁砚道别,转身往外走,可不等迈出门槛——
“祁卿,”柳然再次开口,语气照旧是温和里带着点漫不经心,“这次春闱是你入朝以来的第一件大事,一定要谨慎,这段日子就别进宫了,专心办差吧。”
第79章烈酒擦身
祁砚走了之后,柳然的脸色才彻底沉下来,他看着人事不知的慕芸磨了磨牙:“招蜂引蝶!”
睡梦中的人毫无回应,柳然盯着她看了两眼,慢慢泄了气,将药碗放在一旁,抬手将人扶了起来。
秀秀连忙爬起来帮忙,柳然却摇了摇头:“你下去吧。”
秀秀很担心,可不敢抗命,只能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等偏殿的门关上的时候,她透过缝隙看见柳然将慕芸揽在了怀里,重新端起了药碗。
许是因为没了外人在,他神情放肆了许多,隐约竟间竟仿佛有心疼流露出来。
可门关上得太快,她没来得及确认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后来隔着门板,她能听见的只有柳然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张嘴,朕让你张开嘴!”
大概是慕芸并没有给出回应,柳然的语气越发恼怒:“刚才不是喝得好好的吗?针对朕是吧?”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动粗的,秀秀听得胆战心惊,扒在门上恨不能将门纸都扯下来。
蔡添喜一回来就看见她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拿起拂尘敲了敲她的脑袋:“干什么呢?”
秀秀捂着头愁苦地看着门口:“蔡公公,皇上和姑姑在里头呢……不会有事吧?”
蔡添喜虎起脸:“能有什么事儿?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吗?好好守着,咱家进去看看。”
秀秀不情不愿地了一声,蔡添喜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琢磨着里头应该没做什么,这才推门进去了。
柳然还坐在床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龙袍湿了半边衣襟,显然喂药进行得并不顺利,然而他不好和一个病人计较,便也只能忍着。
蔡添喜识趣地当做没看见,拧了湿帕子递给柳然,见天色不早就劝了一句:“皇上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才和秀秀照看着呢。”
柳然垂眼看着慕芸,隔了许久才开口:“罢了,反正朕这两天也闲,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蔡添喜心里直摇头,担心就担心,非要找个由头。
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他也不敢戳穿,只能应了一声,寻了个不惊扰人的位置安静候着,可殿里太安静,不多时他就打起了盹。
皇帝就在身边,他不敢睡得太实,时不时就要睁开眼睛看看,可不管他什么时候睁眼,柳然都还是坐在床边,有时候在拧帕子,有时候在擦慕芸身上的冷汗,眼看着夜色逐渐深沉,他却半分要回去休息的意思都没有。
蔡添喜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又睡了过去。
冷不丁柳然喊了一声,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么多年练出来的本事,眼睛一睁,整个人立刻就都精神了:“皇上,怎么了?”
柳然摸着慕芸的头,脸色有些不大好:“你来看看,朕怎么觉得她烧得更厉害了?”
蔡添喜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虽然是柳然让他过去的,可等蔡添喜真凑到跟前去的时候,他却半分都没有挪地方的意思,将慕芸挡得严严实实的,蔡添喜换了几个角度才瞧见慕芸红的不正常的脸。
果然是烧得更厉害了。
“奴才这就去找太医。”
门外一阵兵荒马乱,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许是知道情况不大好,蔡添喜将当值的太医都请了过来,三四个人瞬间将不大的偏殿挤得满满当当。
众人先前见蔡添喜为了个宫女就喊了这么多人过来,心里还颇有微词,此时见柳然也在,都被唬了一跳,连忙俯身行礼。
柳然烦躁地起身:“赶紧过来看看,她烧得很厉害。”
刚才等人的档口,他将手伸进被子里又碰了几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捂着的缘故,竟觉得比额头还要烫。
慕芸进宫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病生了不少次,可还是头一回烧得这么厉害,饶是他觉得对方年轻,不至于被小小的风寒给如何了,可眉头却仍旧越拧越紧。
太医们轮流上前诊了脉,而后聚在一起商量方子。
柳然度日如年,眼见众人迟迟商量不出结果来,脸色隐隐发青:“堂堂太医,连个热症都解决不了吗?”
太医们纷纷请罪,却仍旧面露为难:“烧得这么厉害怕是得用虎狼之药,可慕芸姑姑身体虚乏,万一受不住……”
柳然脸色铁青:“朕传你们来是让你们解决问题的!”
说这么多顾虑,是让他去解决吗?
太医们被唬的纷纷低下头,这时候却有人抬头看了柳然一眼。
柳然抬眼看了过去:“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是个年轻人,大约是才进太医院没多久,站在人群最后面,先前众人商议药方子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开口。
此时柳然对他说话,其余太医才把人露出来。
他躬身一礼:“是,以臣所见,慕芸姑姑的热症并非只是受寒所致,怕是还有郁结于心的缘故,何况她身体虚乏,的确受不得重药,如今倒是有个民间土法子可以一试。”
“说。”
那人药弯的更厉害了些:“以烈酒擦洗全身,兴许能有降温之效。”
其余太医们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个法子,可做太医最重要的不是有功,而是无过,若是今天发热的是哪个贵人,他们治不好就要被治罪,那自然是要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法子都试试的。
可这就是一个宫婢,为了这样一个人冒险,太不值得了。
所以哪怕众人都知道这个法子,也宁愿被药方子耽误了,不肯做这个出头鸟。
可现在却被这个不懂事的后生给说了出来。
众人心思各异,柳然却无心理会,他看着那年轻太医:“可有把握?”
“至少不会加重。”
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