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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画上画得最多的，是他的坐姿。

身体里仿佛是有虫在爬，慢慢悠悠地爬过身体的每一处，咬得他浑身都在痛。

他的手抚摸着那一张张画，有泪水滴落在上面。

他慌忙抹去，生怕将画弄脏。

他把画册放在心口，感觉到呼吸渐渐沉重，脑中，全是一起和宋绵度过的时光。

门铃响起，他愣了好一会儿，铃声仍然不断。

陆景尧弓起背，起身开门。

是杜雨。

她显得憔悴了很多，穿了浅色套装，头发也没有心情打理，眼下青黑。

杜雨楚楚可怜道：“景尧，我去公司找你，蒋松说你好几天没来，我担心你就过来了。”

他感到头痛，揉了揉太阳穴，紧抿着唇，准备关上门。

他实在懒得和她纠缠了。

杜雨察觉到他的动作，急忙用手肘抵住门，还想对这段感情做最后挽留：

“景尧，我知道错了，我也是太爱你才会口不择言的。”

陆景尧靠在门上，冷眼看着她。

杜雨以为陆景尧是给她机会解释，大喜之下说了很多：“景尧，我们大学一起度过了四年，系里的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我等了你那么久，确定关系后好不容易等到要结婚了，没想到……”

杜雨说着说着还落了泪：“我知道那件事是我的错，所以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婚约取消已经过去一年了，身边还有人在笑我，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难。”她抽噎着。

陆景尧静静听她说完，她所说的，他都知道。

正因为他们一起度过了大学四年，毕业后确定了关系，她的背叛，才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因为她，他才会在宋绵的生命尽头，对她口出恶言，让她连病情都隐瞒着不敢说……

想到宋绵，陆景尧眼中划过一抹伤痛，

杜雨误以为他心疼了，忍不住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宋绵已经长埋于地下，再无重新开始的可能了。

而他怎么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呢。

想到这儿，他大手一挥，用力地撇开她的手，“说完你可以走了。”

杜雨不敢置信，瞪着眼睛：“景尧，你妹妹已经死了，你再想她也没有用……”

见她还敢提及宋绵，刚刚她说的一大堆话已经磨光了他的耐性。

陆景尧眉目间阴鸷之气尽显，大吼一声：“滚！”

第十四章

杜雨被陆景尧的吼声吓得一抖，心猛地跳了一下，看到陆景尧动了怒，颤颤巍巍说道：

“景尧，我不是故意的……”

陆景尧额间垂下几捋碎发，撑在门上的胳膊青筋尽现。

“你不配提绵绵，如果你还有尊严的话，就快点滚。”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但是暗藏汹涌。

说完，他啪地关上了门。

杜雨还在外面说着，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没有兴趣听下去，打了物业电壹扌合家獨γ话。

不一会儿外面好像有争执声，过了片刻，世界安静了。

安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包里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去大学之前和宋绵照的。

他走之前问宋绵想要什么礼物，宋绵想了一天后才给他答案：想要一张和哥哥的合照。

他一向不爱拍照，但是看着宋绵睁着一双杏眼看着他，眼角红彤彤的，他就答应了。

宋绵那个时候还小，站在一起还不到他的肩膀。脸颊上的肉鼓鼓的，嘴角大咧咧地张开，怎么也遮不住的笑意。

“绵绵，刚刚吵到你了……”他的大手轻轻摸着没有温度的照片，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密密麻麻地疼。

陆景尧眼角沾上点点晶莹，心揪作一团，把照片放在胸口处，才稍稍安心些。

他沉沉睡去。

可惜没有梦到宋绵。

醒来已经是黄昏了，金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穿了进来，一道道光柱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温暖。

也是这样的黄昏，宋绵对他说：“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如果能回到当时，他一定会狠狠抽自己两耳光。

绵绵，哥好久没去看你了。

他想着，取了外套，带着那张照片，去了公墓。

天慢慢黑了下来，公墓位置有点偏，没有路灯，开了车灯也有些看不清路。

陆景尧心情急切，希望早些看到宋绵，踩着油门的脚不禁更用力了些。

在经过拐角时，他来不及转动方向盘，人和车脱离重心，直直地往外坠落。

陆景尧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挡风玻璃的碎片扎在他的身上，划出道道血痕，但他的四肢无法动弹。

车还在剧烈翻滚，他眼前一黑，光与暗交织，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陆景尧觉得额头一阵剧痛，像被重物击打过。

他轻轻地动了动，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

“你可算醒了，谢天谢地！”张铭夸张地双手合十作拜神状。

张鸣是他的大学室友，关系一直很好。

他怎么会在这儿，还穿着球衣？

看来车祸后得救了。

陆景尧环顾四周，蓝色的窗帘，白色的房间，是南开大学的医务室。

他用手摁了摁头，想要缓解疼痛，须臾后抬头问张鸣：“我怎么会在这儿？”

张鸣抱胸：“你忘记你刚刚打篮球的时候被球砸晕啦？你说你也是，看着人高马大的，这球怎么就把你砸晕了呢……”

张鸣还在碎碎念，他敏锐地抓到了几个重点。

刚刚？篮球赛？

这不是几年前篮球比赛时发生的事情吗？

他伸了伸手，少了一道疤。

那是他继承父亲位置后，被人暗算威胁，在虎口处留下的疤痕。

他猛地抬起头，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

“现在是什么日子？”

“你不会是被篮球砸傻了吧？”张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还看得清字不？”

手机上赫然显示得是2018年4月7日！

四年前！？

第十五章

医务室里有风吹进来，吹动蓝色窗帘，发出细微的与墙壁相撞的声音。

比这声音更大的，是陆景尧的心跳声。

他握紧拳，死死盯住手机，像是要看穿它。

张鸣吓得把手机收起来，“你干嘛啊你，怪吓人的。可别把我新买的iPhonexs看坏了。”

陆景尧的手死死揪住床单，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手臂霎时就感到疼痛。

很好，不是梦。

他勾了唇角，知道自己是重生了。

或许是上天见怜，宋绵上一世过得太苦，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张鸣见他突然笑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哥，你这是怎么了，真把你打傻了？我这就去找篮球队那些人算账去。”作势就要冲出去。

“行了。”陆景尧开口叫住他，“我要去一趟枫城。”

说着他已经穿上鞋，走出了门外。

他的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宋绵了。

枫城和杜城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于是他打电话叫了家里的司机，直奔枫城。

司机很快赶来，他已经有些年纪，话难免多些：“少爷火急火燎的，这是打算去见谁？”

陆景尧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目光温柔，难掩笑意：“去见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这话肉麻极了，但是他说的理所应当。

在他眼里，这本就是事实。

司机不解其意，车里沉默了下来。

到了宋家，于丽见到他来，忙不迭地招呼他：“哟，顾少怎么来了，坐坐坐。”

他四处搜寻着宋绵的身影，却没有看到。

他直接问：“绵绵呢？”

于丽耸耸肩：“她今年满了18，可算能出去打工了，昨天找到工作，在永升超市里上班呢。”

陆景尧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牙齿咬紧几分，丢下一句话“以后不准再指使绵绵。”

他扭头就走，司机开到了永升超市，问了店长，才知道宋绵正在超市后面。

征得允许后，他脚步匆匆，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入目是宋绵正在搬货的身影。

他只觉得心揪得紧紧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货物一箱箱的堆积在地上，宋绵本来就生的瘦小，小时候的营养不足让她长得比同龄人矮一些。

枫城的五月虽算不上炎热，但是空气里已经带着热意，宋绵的额头上玛⃙丽⃙冒了汗。

她费力地搬着货，动一下就要喘下气，脸涨得红红的。

但是和她一同搬货的男人看不惯她这副虚弱的样子：“说了当时不要你你非要来，现在吃不消又做出这副鬼样子……”

陆景尧厉声打断了他：“闭嘴。”

他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人，不怒自威。

男人搬货的手有些抖，觉得货物怎么越来越重了，觉得面前的男人虽穿着T恤牛仔裤，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俨然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