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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殷厌点头，“忠义侯阎威性情暴戾易怒，他的原配妻子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景徒家再怎么样还是国舅府，皇后还在呢。”聂姒鸾显然意外于忠义侯的胆大，“况且即便你这个太子跟国舅府的关系并不好，明面上景徒家依然是你的舅舅家，忠义侯当真一点顾忌都没有？”

“忠义侯有救驾之功，他的一条腿就是当年护驾伤到的，留下了无法治愈的病根。”殷厌淡道，“皇帝对待忠心于他的人始终都存着感念之心，只要对方无重大过错，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聂姒鸾听明白了。

武帝其实知道忠义侯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依然下旨把景徒婉许给他，算是默许了景徒婉以后会被如此对待。

忠义侯敢对景徒婉动手，心里大抵也是有所倚仗的，男尊女卑的制度下，即便是权贵世家贵女也大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旦嫁了人，以后生死都跟夫家绑在一起。

若是以前的国舅府，倒是能替自己的女儿撑个腰，可如今他们自身难保，就算有那个心，只怕也不敢再惹出让皇帝侧目的事情来。

“天子脚下权贵遍地，谁又真的一点心机都没有呢？”聂姒鸾淡笑，“忠义侯这是拿准了景徒家如今处境尴尬，才敢肆无忌惮。”

否则只凭一个皇后，任谁都要顾忌三分。

殷厌点头：“嗯。”

“殷厌。”聂姒鸾声音微沉，目光落在殷厌脸上，“我这两天晚上总是做梦，会梦见一些奇怪的画面。”

殷厌神色细不可查地紧了紧：“殿下可曾看见了什么？”

“画面看不清，就算偶尔能看清一些，醒来之后也全都忘了。”聂姒鸾惆怅地叹了口气，“每天晚上做着相同的梦，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

殷厌敛眸：“今晚让香兰给殿下点上安神香，这样可能会睡得好一点。”

聂姒鸾平静地看着他：“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殷厌一默，随即缓缓抿唇：“殿下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聂姒鸾失笑，“这问题问得奇怪。”

殷厌沉默不语，显然他也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聂姒鸾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波动，“可能你还没有做好和盘托出一切的准备，我愿意给你一点时间，但我不喜欢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挺糟糕的。”

殷厌唇角抿紧：“殿下……”

“我猜你应该有什么事瞒着我。”聂姒鸾扬眉，“若是我猜错了，你可以纠正。”

殷厌敛眸不语。

“从大雍进入东幽边关时，你说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聂姒鸾唇角微挑，“抵达东幽皇城之后，你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掌控朝局的速度超乎想象，这些都很反常。”

故地重游可以解释为一种感觉，掌控朝局的速度可以视为能力超群，每天晚上的梦境也可以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做梦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常有的事情。

可当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便没办法继续解释为巧合。

殷厌剑眉轻锁，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声音微紧：“如果真相出乎殿下意料，并且可能让殿下不太欢喜……”

语气微顿，他抬眸看向聂姒鸾，表情略带迟疑，“殿下会怎么办？”

聂姒鸾淡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殷厌看着她，动了动唇，最终却又沉默了下来。

“真相让你如此难以启齿？”

“不是。”殷厌缓缓摇头，“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聂姒鸾思忖片刻：“你先告诉我，我这两日每天晚上出现的梦境，是否跟你隐瞒的真相有关？”

殷厌眼睑微垂：“嗯。”

“所以我每天晚上做梦，不是巧合，而是受人控制？”

“不是巧合。”殷厌垂下的眸心情绪翻涌，“也并非受人控制。”

“那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记忆苏醒。”殷厌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的情绪波动，“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聂姒鸾定定地看着他，大概是没有料到素来强悍到无坚不摧的殷厌会有如此为难的时候，稍作沉吟：“行了，我不逼你了。”

殷厌看了她一眼：“我不会算计殿下，也不会做任何对殿下不利的事情。”

“嗯。”聂姒鸾点头，“我信你。”

“这辈子我只喜欢殿下，宁舍江山也绝不会背弃殿下。”

聂姒鸾看得出来他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感情，忍不住轻叹：“殷厌，我没有质疑你的感情，你不必多心。”

殷厌本就不善殷辞，此时也确实被一些事情束缚住，以至于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真相压在心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和煎熬，他迫不及待地想宣泄出来，却偏偏不敢冒险。

殷厌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胆怯的人。

第345章葵水延迟

疑惑既然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势必就要弄个清楚。殷厌不说，不代表聂姒鸾不会主动寻找答案。

忙忙碌碌又跌宕起伏的四月很快过去，迎来了五月仲夏。

贵女们身上的春衫换成了单薄的夏装，桃红柳绿，飘逸出尘。

自打武帝决定退位开始，每天都有成堆的折子送到太子府，殷厌越发忙碌起来，早上天不亮就起身去书房处理政务，召各部大臣议事，晚间回到寝殿时，偶尔还会把一些折子带过来跟聂姒鸾一起讨论。

“东幽兵马强壮，经济上却并不算富庶，皇帝年轻时常年征战，国库消耗得很快，也就这些年才缓解了一些。”殷厌把一份折子递给聂姒鸾，“这是最近查到的贪污较为厉害的官员，殿下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聂姒鸾看了眼折子上的名单，“这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完全是，但大部分是。”殷厌语气沉稳，“吏部尚书这些年通过买官卖官等不正当的手段圈钱，仅他一个人就圈了不下六百万两白银，吏部两位侍郎是他的左右手，整个吏部都在他们的把控之下。”

聂姒鸾坐在榻上看折子，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强打起精神沉思：“若整个吏部都在他的把控之下，一时半会儿只怕还动不得他们。”

殷厌道：“殿下觉得何时可以动？”

“如果皇上真打算让你九月登基，有些事情就可以安排上了。”聂姒鸾想了想，“新帝登基往往都会开恩科，广纳贤才，对于天下学子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科考通常都是三年一次，只有新帝登基这种特殊的情况才会多开一次恩科，主要是为了让朝廷注入新鲜血液，给新帝培养更多年轻有才干的人才。

“不过恩科选拔人才历时也不短，进入殿试至少需要一年。”聂姒鸾把奏折放在一旁，托着下巴沉吟，“最近聂南川不是正在加紧训练飞羽军吗？就以国库空虚为由，让吏部那几位官员拿出银子来养兵，底下通过花钱买官的那些个官员该处置的找个理由处置了，逐个击破，让他们从内部开始溃散。”

殷厌把聂姒鸾合上的奏折重新展开，指着上面的两个名字道：“这二人是有名的恶霸，大字不识几个，却仗着万两纹银买来的县令一职横霸乡里，长期垄断当地米粮，低价收高价卖，造成当地百姓苦不堪殷。”

聂姒鸾皱眉：“如此说来，东幽朝内其实该存在各种问题急需整治。”

“兵权和贪污是最大的两个问题。”殷厌道，“东幽尚武好战，造成掌兵权的人多，兵马分散，大大小小的将军不计其数；皇帝一心征战，难免就会忽略内政，文臣虽没有兵权，却能无限度地扩养门生，造成结党营私的情况严重，层层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聂姒鸾眉心微皱，不发一语地思索着。

殷厌坐在她身侧，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目光微抬，落在聂姒鸾泛着瓷白光泽的侧颜上，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于此刻仿佛烟消云散，只剩下充实与满足。

不过殷厌很快察觉到几分异样，“殿下困了？”

聂姒鸾打了个呵欠：“有点，不过还好。”

殷厌皱眉：“昨晚又做梦了？”

“不是做梦的原因。”聂姒鸾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声音染了几分疏懒，“这两天好像有些精神不济，总是犯困，可能是天热的原因。”

殷厌一怔，天热的原因？

这两天确实有点热，然而他看着子姝泛着几分倦色的眉眼，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殿下上一次葵水是三月中，这都五月了。”

葵水？

聂姒鸾一愣，转过头看着殷厌。

四目相对，她瞬间明白了殷厌的意思，“你是说我可能……”

殷厌收起折子，起身走过去，打横把聂姒鸾抱了起来：“不管是不是，让太医过来看看踏实。”

说罢，吩咐冷霜进宫去请个太医过来，随即抱着聂姒鸾走向内室，把她放在床上。

聂姒鸾拧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