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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抚着苏酥的黑发,颤声道:“他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穿着隔离衣的墨萧寒跑了过来。
走到门口时,他匆忙的脚步猛地一滞,紧缩的瞳孔颤动着。
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被各种大型医疗仪器包围的苏酥。
墨萧寒迈着重如千斤的腿走了过去,呼吸仿佛都在这瞬间被凝固了,心脏的抽痛感更让他不知该怎么办。
陈炎含着泪直起身转头后退了一步。
墨萧寒轻轻俯下身,握住苏酥如冰的手:“希希,我来了。”
第四十三章 向日葵
墨萧寒温柔的声音像是唤醒了苏酥混沌般的意识。
她缓慢地动了动眼皮,看见了那双通红却又深邃的墨眸。
苏酥恍觉眼眶一热,眨眼间,泪水从眼角滑落,融进了黑发中。
墨萧寒看着她的泪眼,心底狠狠一抽。
他拂去她的泪水,声音更加轻柔:“别哭,希希别哭。”
苏酥望着他,艰难地扯着唇角:“阿深,我……我想看……向日葵……”
断断续续的话如同烧红的利刃刺着墨萧寒本就疼痛的心。
他紧咬着后槽牙,咽下那刻骨的痛楚后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向日葵。”
苏酥慢慢地眨了下眼:“好……”
那代表希望的太阳之花,她想再看一次,好让她走的不那么冷。
看着苏酥慢慢闭上了眼,墨萧寒立刻去找医生,询问能不能带她回家。
医生抬了抬眼镜:“以病人现在的状况治疗的确已经没有用了,如果要回家,还得等情况稳定了才行。”
“要多久?”墨萧寒急问。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闻言,墨萧寒眸色一暗。
两三天,过两天可能会下雪,那些向日葵一定会……
然而想让苏酥好好的看到向日葵,又不得不等她情况稳定。
墨萧寒回到重症监护室,见陈炎站在门口,低着头一脸的颓丧。
“我以为还能留她几个月。”
他抬起头,眼底竟是难以言喻的悲痛。
墨萧寒唇线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他也以为苏酥还能撑几个月,至少过完这个冬天,在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随风而去。
可他们终究留不住她。
两天后。
苏酥情况基本稳定后,墨萧寒将她接回了林湾别墅。
车上,墨萧寒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把毛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希希,我们回家了。”
沙哑的声音让苏酥黯淡的眸光一亮。
此刻的她已经无法去挪动自己的手和腿,只能用细小的声音回应着他。
“你说,带我……去看向日……葵的……”
墨萧寒眼眶一涩:“我不会骗你的,我们马上就能看到向日葵了。”
闻言,苏酥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慢慢阖上眼。
她连思考的精力都没有了,疲惫混乱的大脑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和墨萧寒一起看向日葵,这样她走的时候不会冷,也会记住他。
聂机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墨萧寒先下了车,而后将苏酥抱了下来。
从医院到家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他却觉得这半个小时过去后,怀里的人又轻了好多。
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苏酥身体里抽离。
墨萧寒压着心中的刺痛,走进去将她放在沙发上。
苏酥睁开眼,望着熟悉的房子,眼尾倏然一红。
这栋房子里有太过让她伤心难过的回忆了,但再次回到这儿,她除了满心的感慨,还有不舍。
墨萧寒将一个眼罩给她轻轻地戴了上去。
苏酥身形一怔,紧张了起来:“这是干嘛?”
“别怕。”墨萧寒俯身再次将她抱了起来,朝后院走了过去。
简单又极尽温和的回答像是给了苏酥足够的安全感,她靠在他怀中,只听见一阵开门声。
随后一阵带着寒意的凉风吹来,而风中淡淡的清香让她心一震。
苏酥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吊椅秋千上,而后眼罩慢慢地被摘下。
“这是你第九十九个愿望,我送给你满院子的向日葵。”
伴随着墨萧寒的声音,一片绿色和橙黄色交融的景象映入了眼帘。
她眼眸一震,只觉整颗心都浸在了这片冬日的春意中。
向日葵,是满院盛开的向日葵。
第四十四章 人生八苦
微微摇晃的秋千,苏酥手里抓着一朵小向日葵,靠在墨萧寒的肩头。
今天并没有太阳,但她却不觉得冷,连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慢慢消失了。
“喜欢吗?”
墨萧寒揽着她,低哑的声音染上了几分隐忍的痛意。
苏酥苍白的脸上漾出一个笑容:“你,你一定……废了不少神吧?”
闻言,墨萧寒收紧了几分手臂。
为了不让向日葵冻死,为了能让她看到最美的时刻,他想尽了各种方法。
他望着那橙黄色的花瓣,缓声道:“我欠你的太多了。”
苏酥同样望着那些被风吹动的花瓣,一字字道:“阿深,下辈子……我们不要遇见……了。”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欠我……我欠陈炎,我下辈子……还给他,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墨萧寒心一颤:“……好,那我们就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风渐渐大了,刮得脸生疼,也吹的人眼睛泛红。
苏酥眼中的光亮开始涣散,连同呼吸都变轻了。
“我,我想了好多……临终的话,但是,我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明明在昨晚就已经想好要和墨萧寒说什么了,可是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渐渐冰冷的心却只剩下了眷恋和不舍。
她突然好想活下去……
眼泪不觉从墨萧寒的眼角滑落,滴在苏酥手中的向日葵上。
他抑着哽咽,稳住语调:“没关系,那我来说好不好?”
“不要……”苏酥强撑着沉重地眼皮,喘着气,“你又要,和我争……”
墨萧寒含泪弯了弯唇角:“好,我不跟你争。”
好一会儿,积攒了些力气的苏酥才重新开口:“其实……那天在岛上,我撒谎了……我想你每天都来……看我……”
说着,她眼眶一湿:“我真的……想每天都……看到你……”
一句话像是击溃了墨萧寒心中所有强撑着的支柱。
他身形颤了颤,眼泪滴滴落了下来,那朵向日葵像是多了几颗露珠。
“我一定每天都去看你。”
闻言,苏酥弯着嘴角:“以后……一定要找个……爱你的人,千万不要再……忘记她……”
“好……”
墨萧寒忍着心中的剧痛,点了点头。
苏酥抬眼望着越渐阴沉的天,似乎是在想还有什么话没说。
但她想说的话太多了,也来不及了。
这短暂的一生,她过得太匆忙,也太糊涂。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她几乎全占了。
如此一想,人间走一遭也不算白来。
“阿深……”
苏酥的声音越来越小,墨萧寒不得不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和你相遇……我,很感激……”
话落,随着那最后一抹残留的气息消散,那小手攥着的向日葵也慢慢地掉在了地上。
一阵像是要将寒意吹进心底的风扑面而来,飞絮般的雪飘落而下。
不一会儿,橙黄色花瓣上盖了一层莹白色。
墨萧寒将苏酥紧紧搂在怀里,通红的眼中淌着热泪。
他的脸贴着她冰凉的额头,再也不去掩饰声音中的颤抖:“我也是。”
第四十五章 重逢的梦
四季轮转数十载,又是一个冬天。
一间弥漫着淡淡花香的房间,墙上的挂钟已经响了十二下。
紧闭的窗户沿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向日葵,橙黄色的花瓣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丝明媚的暖色。
突然,房门开了。
一个头发发白,满脸皱纹又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台灯,戴上了老花镜,从抽屉中拿出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