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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需要旁人为他做口舌之争,那毫无意义。
他张嘴咳了一声,刚才还围绕在安老王爷身边的朝臣立刻噤声,纷纷转身行礼,文玺却动也不动,既没进去,也没喊起,只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安老王爷。
安老王爷僵硬片刻,最后还是扛不住压力,讪讪站了起来:“皇上……”
文玺这才抬脚进去,等在首位坐下才随手一抬:“都免礼吧,安王叔不在府里颐养天年,怎么跑到上林苑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见皇上,心里惦记吗?刚才老臣还和大人们称赞皇上来着,说您虽然不是在宫里养大的,却是最像先皇的。”
他腆着老脸笑起来,仿佛刚才他真的是这般说的一样。
蔡添喜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位老安王本性就是个小人,先前文玺被认回来的时候,他没少说风凉话,后来文玺登基了,他又十分文勤地进宫请安,话里话外说的是这也有他一份功劳。
再往后,就是政务上文玺被世家掣肘,他似是瞧出来这小皇帝斗不过老狐狸,便迅速躲了起来,连着两年都没露面。
这次出来,却是做了太后的马前卒。
“安王叔有话就直说吧。”
“是是,”老安王将一封诏书拿了出来,似是瞧见了靠山一样,刚才的谄媚样子收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最近因为荀家的事都气病了,身为长辈,老臣不得不说一句,皇上这事做得太过了,您好歹也要喊荀大人一声舅舅,怎么能让一个阉人这么作践荀家?”
人群里,薛京抬眼看了过来,阉人?
可他对安老王爷而言只是个小角色,对方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朝他看过来,这番话也只是为了让文玺在朝臣面前难堪而已。
他又叹了口气:“皇上,这是先皇遗诏,请您接旨吧。”
文玺一愣,先皇遗诏?
太后为了压他一头,竟然连先皇遗诏都搬了出来……
朝臣乌压压跪了下去,可安老王爷却并没有打开遗诏的意思,反而仍旧看着文玺,倒像是方才那幅情形的翻转。
如同安老王爷站起来一样,文玺也不得不起身,可这还不够,于国法他是世间至尊,于家法,他还要跪父母祖宗。
短暂的僵硬过后,文玺还是撩开衣摆慢慢跪了下去。
安老王爷眼底闪过得意,这封先皇遗诏早先就读过,无非是叮嘱文玺要善待宗亲,善待朝臣,孝顺太后云云,明明不过是例行交代,此时却成了压在文玺身上的石头。
第147章走还是不走
打发走了老安王,文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蔡添喜倒是气得不行:“这老安王也欺人太甚了!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竟然就拿着孝道压您,他再怎么辈分大也是个臣子,竟然……”
“想从朕手里抢东西,自然要先打压朕,”文玺轻哂一声,“太后这是打算为了荀家和朕撕破脸了。”
蔡添喜也看出来了,先前文玺在世家面前处于弱势,太后便能装模作样扮个慈母,可眼看着他羽翼渐丰,朝臣竟没有反抗之力,太后就坐不住了,她可还存着别的心思呢。
那这上林苑的刺杀,会不会……
他一时间惊疑不定,却并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隔墙有耳,万一这话传出去,还得连累文玺。
“皇上,您可是打算回宫?”
太后为了逼文玺回宫,连先皇遗诏都拿了出来,文玺如果执意不听难免会被人诟病不敬不孝,可要是回去……
“太医可有去请脉?怎么说?”
蔡添喜就知道他会问,早就让人去打听着了,只是结果并不让人如意:“去过了,情况还不大好,现在下地都不行,更别说长途跋涉了。”
文玺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来,只是神情仍旧晦涩了一些。
他不能让盛瑶冒着伤口撕裂的风险回京,可也做不到把她自己丢在这里。
进宫这些年,每次盛瑶有病痛,他都不曾在身边陪伴她,如果现在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还做不到,他自己都没脸求盛瑶留下来。
可不走,就会让外臣看大周皇家的笑话,看他这个九五之尊,是怎么被孝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
丢人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许久都没再开口,蔡添喜也知道他为难,识趣地退出去打算奉一盏参茶来,最近事情太多太杂,还都赶在了一起,文玺肉眼可见的憔悴,如果没有参茶养着,他怕对方身体扛不住。
可等他奉了参茶回来,却刚好瞧见御史文适带着几个朝臣进了文玺的营帐。
那些人面孔都有些熟悉,乃是朝中难得的耿直之臣,虽说世家霸占朝纲,可总有些臣子能公正己身,不为利所动,文玺对这些人一向是十分敬重的。
可这种时候他们来,却多少都带着点让人不安的味道。
蔡添喜连忙又添了几杯茶,快步回了营帐,一进门就听见文适开口:“先皇遗诏既出,不管个中内情如何,皇上都该为天下表率,即刻回京向太后尽孝。”
蔡添喜心里一咯噔,这些大人们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知道自己插不上话,也不敢言语,只默默将参茶递到了文玺手边,文玺大约也是有些烦闷的,不等他放下就接了过去,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蔡添喜“哎呦”了一声:“皇上,烫……”
文玺一无所觉,随手将茶盏丢在了桌子上,借着这喝口茶的功夫,他烦躁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孝字压头,他可以暗中防备太后,却不能在人前说太后一个字的不是。
尤其是在这些耿直的近乎迂腐的直臣面前。
“朕自有思量,诸卿且先退下吧。”
文适看了看左右,众人齐齐行礼:“请皇上即刻回宫。”
文玺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不管他曾经的脾性多么温和,现在登上了这高位,自然是不喜欢被人忤逆的。
尤其是这情形还像极了逼迫。
可他不能发作,这些人来这里不是为了私利,没有理由被训斥,哪怕他们半分都不曾为他这个皇帝着想过。
他抬手摁了摁山根:“今天天色已晚,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蔡添喜,替朕送送他们。”
文适还要说话,蔡添喜连忙上前拦住了他:“文大人,您请。”
文适叹了口气,虽然妥协了,却又没完全妥协:“那臣等明日再来。”
文玺没开口,蔡添喜也没给文适继续说话的机会,半轰半撵地把人送了出去,他怕文玺被气着,进营帐之前还特意吩咐让人去熬了清火顺气的汤水。
他原本只是防患于未然,却不防备一进门竟瞧见文玺摁着胸口,脸色难看得厉害。
他唬了一跳:“皇上,您怎么了?可要传太医?”
文玺摆了摆手,他只是有些胸闷,打从那天误以为盛瑶被烧死吐血之后,他胸口多少都有些不舒服,只是前阵子事情堆叠在一起,他也就没当回事。
今天先是被老安王折了一回颜面,又被文适他们气了一茬,这才发作得格外厉害。
“不妨事,喝些清淡的汤水就行了。”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备上……奴才先扶您去床上躺着吧?”
文玺应了一声,被搀着靠在了床头,蔡添喜这才匆匆出去,原本想让景春先照料着皇上,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这孩子是比德春机灵,可他太过急功近利了,就拿先前在树上瞧见的那个“禾”字来说,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皇帝状态不对,他却不管不顾地去禀报。
做奴才的虽然要听话,可也不能只听话,归根到底还是忠心两个字,他这般一心只看见前程的人,不适合留在皇帝身边。
景春见他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谄笑着迎了上来:“师父,您可是有吩咐?”
眼见他这副样子,蔡添喜又有些不忍,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叹了口气:“皇上想用些清淡去火的汤水,我已经吩咐上了,你去催一催,要快些。”
景春连忙答应着去了,蔡添喜回了营帐,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文玺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的心不由提了起来:“皇上,宣太医来看看吧。”
文玺脸色苍白,却面露嘲讽:“朕今天宣了太医,明天就要有闲话传出来,说朕为了不去尽孝,连装病这招数都用出来了。”
蔡添喜一噎:“怎么会呢,谁敢编排皇上?您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还是……”
文玺没让他说完就摆了摆手:“你回盛瑶那边去吧,看着她点,让她老老实实吃药。”
蔡添喜忍不住叹气,盛瑶那边再怎么不让人放心秀秀好歹是可信的,可文玺这边呢?
“皇上,奴才……”
“去吧。”
眼见他抬手抓着被子,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来,显然是十分不好受,蔡添喜也不好再让他费神,只能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里却忍不住抱怨,还惦记别人不老实吃药,你连看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