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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添喜心里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他年纪大了，明明以往对人心十分通透的，现在却是不管怎么用心琢磨，都猜不透文夙丝毫。

　　果然圣心难测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瞧见文夙停下了脚步，连忙也跟着停下，心脏却还是跳了一下，得亏看见得及时，不然就得撞上去了。

　　可文夙虽然停下了，却又没做什么，就那么伫立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

　　蔡添喜有些摸不着头脑，冷不丁想起文夙刚才喝的那些酒来，虽然说是助兴的酒，效力不会太大，可皇帝毕竟年轻力壮，这太后又不是皇帝的亲娘，说不得会为了成全惠嫔而下重手。

　　他担心起来：“皇上？可要传谢……”

　　话到嘴边他猛地顿住，虽然乾元宫近在眼前，传盛娴伺候是最方便的，可毕竟人在受罚，而且最近每每提起她，皇帝的脸色都不太好，所以犹豫过后，蔡添喜嘴边的话还是变了。

　　“可要摆驾长年殿？”

　　文夙抬手揉了揉眉心：“良嫔娇弱，朕醉酒之下难免会伤人，回乾元宫吧。”

　　蔡添喜连忙应声：“那奴才挑个老实的宫女过来……”

　　文夙脚步一顿，脸色有一瞬间的诡异，随即冷笑出声：“不是有现成的吗，何必再找旁人？她总得有点用处吧？”

　　蔡添喜从他话里听出一丝嘲弄，直觉盛娴这一宿不会好过，却一个字也不敢劝，正要遣人去传盛娴，一抬头却见文夙大踏步往偏殿去了。

　　偏殿的门昨天才封上，皇帝亲自下的令，这门窗封的自然十分结实，除了一个送饭的小口，连一处透光的地方也没有，这么看着活像是一座牢笼。

　　蔡添喜心里不由一紧，只是站在外头看一眼他都觉得压抑，里头的人该是怎么过的？

第38章心是什么做得

　　盛娴这一觉睡得很久，打从门窗被封了之后，她就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开始还有灯烛可以点，后来灯烛烧完了，屋子里便彻底黑下来，完全分不清楚昼夜。

　　她试图靠宫人送饭的次数来计算时间，可直到肚子饿得彻底扁平下去，都没有食盒送过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得皇帝待见的后妃尚且会被苛待，何况她这个奴婢。

　　这些饭食，怕是有人打算替她省下来了。

　　她靠在床头，在周遭浓郁的黑暗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她的呼吸，若是没这点动静，她连自己的存在都要感受不到了。

　　怪不得冷宫会有那么多人是疯子，原来彻底的孤寂是这种滋味。

　　这么呆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服软呢……

　　盛娴甩了甩头，将软弱的念头抛了出去，不会有那一天的，文夙忽然间又发作，手段这么激烈，应该是不得不放她出去了。

　　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就好了。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偏殿的阴冷仍旧宛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这薄薄的被子毫无抵抗力，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被吹走。

　　真冷啊，可她的眼皮却在发烫。

　　她更紧地蜷缩起来，一下一下搓着手试图取暖，可手指却已经麻木冷硬的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一样。

　　冷不丁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淌了出来，她一怔，十分迟钝地意识到她把自己的手抠破了，血流的不少，伤口应该很深，却奇怪地感觉不到疼。

　　她默默地摩挲了一下，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耳边却忽然一声巨响，偏殿门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响，盛娴顿了顿才敢确定这声音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有人来了。

　　她僵着身体坐起来，正要去找衣裳，一盏灯笼由远及近，而提着灯笼的人一身明黄，即便是夜色昏暗，也难掩他一身凌厉。

　　文夙。

　　盛娴怔怔看着他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很惊讶吗？你不是笃定了朕不得不放你出去吗？”

　　文夙开口，说话间已经越走越近，很快进了内室，抬手将灯笼放在了桌子上。

　　“朕亲自来告诉你敕令，不高兴？”

　　他这副样子，盛娴便是心里真的松了口气也不敢露出丝毫，她拖着僵硬到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出了被子，屈膝行礼。

　　文夙却仿佛没看见，由着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自顾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朕为了顾全大局，就不得不饶过你这一回？”

　　盛娴自己站了起来，垂眼看向文夙，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比以往的时候更冷漠。

　　她默默抠进了手背上被自己不小心碰出来的伤口，痛楚迟钝地涌上来，慢慢压住了侵入骨头的冷意。

　　“若是皇上如此不情愿，年节之事，大可以命四妃协同，也不是非奴婢不可。”

　　这种时候还要针锋相对，蔡添喜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进去捂住盛娴的嘴。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谢姑娘是图什么，示弱而已，有那么难吗？

　　不示弱也就罢了，难道连不说话也不会吗？何必非要激怒皇帝？

　　皇上还喝了酒，要是酒劲上来……

　　里头一声巨响，是凳子被文夙踢翻了，文夙果然被激怒了：“明知道软肋捏在朕手里，还要如此，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盛娴一惊，声音不自觉一颤：“你应了我会放我出宫的。”

　　文夙凉沁沁一笑：“朕金口玉言，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可你出宫去哪呢？若是你谢家人不小心死绝了，你还出宫做什么？”

　　一股凉气自脚底窜上来，盛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明知谢家于国有功，你还要为了悦妃拿他们来威胁我？”

　　“于国有功？”

　　文夙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抬手摁了摁心口，谢家的功劳就是对他赶尽杀绝吗？

　　盛娴还真是恬不知耻，若是他当真要追究，眼下谢家九族，都已经成了白骨，还轮得到她来质问自己？

　　他眼神发冷：“他们现在不过是滇南的苦力，便是朕不下旨，都不知道他们能活多久。”

　　盛娴心口被狠狠一刺，她打听过很多滇南的事，的确是不宜人居，她的父母兄长自小生在京都，也不知道得多辛苦才能适应滇南的气候。

　　“盛娴，别和朕讨价还价，你没这个资格。”

　　盛娴瘫坐在地上，一时间不管是冷还是疼都察觉不到了，只剩了心口那跳着的东西沉沉地往不见底的深处坠下去。

　　“是不是我认错，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文夙垂眼看下来，似是在欣赏她出现了裂缝的骄傲，许久才开口：“兴许吧。”

　　盛娴苦笑了一声，将她逼迫得这般厉害，却连个明确的回答都不愿意给。

　　文夙……

　　她垂下眼睛，直到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奴婢错了，以后……”

　　“不必在朕面前说，朕会给你个机会，当面告诉悦妃。”

　　盛娴僵住，文夙比她想的还要不留余地。

　　“怎么，不愿意？”

　　文夙蹲下来，抬着她的下巴逼她仰头：“你是想让朕再威胁你一遍？”

　　盛娴闭上了眼睛：“……愿意。”

　　文夙这才满意，抬起拇指将盛娴唇上被自己咬出来的血一点点擦干净：“这才乖，盛娴，你现在只是个奴婢，要永远记得这一点。”

　　他将人抱起来丢上床榻，栖身压了上去。

　　盛娴扭开头：“奴婢许久不曾沐浴……”

　　“朕不在意。”

　　盛娴抓住了他的手，没心思再找借口：“请皇上去娘娘们那里吧，奴婢今天不愿意。”

　　文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不愿意？”

　　当初爬齐王的床费尽心思，到朕这里，就是不愿意三个字……

　　好，好得很！

　　他低头啃咬般狠狠亲了盛娴一口，浓郁的酒气萦绕在两人鼻息之间，可他的话却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朕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盛娴，朕也是早就腻了你了。”

　　盛娴浑身一颤，喉咙陡然间被堵住一样，又酸又涨，再没能说出话来。

　　她默默闭上了眼睛，文夙，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39章记得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