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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茉听的骨头都发冷，既是为宁延口中那位祖父的冷漠薄情，也是因为他那句人人皆是蝼蚁。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既然他父亲并非传言中那般歹毒之人，宁延为何最后会走上这条路，他明明有更好的路更好的选择，他也不输给朝中任何人，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净身进宫，成为人人喊打的宦官奸佞。

那所谓他弑父杀兄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对上他满是疏冷的脸，她却是突然就不敢问了。

她怕戳他伤疤，也怕真相让人难堪。

苏茉连忙话音一转低声道：“我觉得阿兄说的不对，利益虽然重要，可这世上总还有比利益更重要的。”

“有吗？”

“当然有！”苏茉斩钉截铁：“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事，我都绝不会去牺牲我在意的人。”

宁延侧头看她：“你在意的人？”

苏茉重重点头：“我在意阿兄，在意姨母，还有阿茹，花芜，阿月姊姊，宁姊姊……”

他刚开始还眉眼轻展，觉得那一声“我在意阿兄”让他心都忍不住软绵塌陷，可随着她嘴里蹦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那塌陷的心脏像是被倒灌进了泥浆，硬梆梆的撑的他脸上漆黑，他凤眸轻瞥时眼尾垂了下来，突然伸手抽走了苏茉手里的杯子。

“这么多人要你在意，你心可真宽。”

苏茉：“……阿兄？”

他在说什么？

宁延见她满是茫然地看着自己，只觉一口气憋在心口堵得慌，他将那杯子“砰”地放在桌上，扭头道：“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苏茉：“？？”

宁延朝外：“来人，送女郎回去。”

苏茉：“……”

看着缙云进来，她满脑袋疑惑。

他们不是在谈心吗？

阿兄怎么就突然生气撵人了……

……

从鹤唳堂出来时，缙云撑着伞送的苏茉，到了棠府门前时，得了消息的花芜已经在那边候着了。

将人安然无虞地交到了花芜手中后，缙云才朝着苏茉说道：

“督主让我跟女郎说一声，阮家的案子这两日就能判下来了，阮鸿及阮老夫人，以及阮家三房阮覃流放荒服，阮姝兰跟阮家三房那对兄妹，被阮瑾修以检举陆家贪污的功劳保了下来。”

“阮家家产除却二房之物全数抄没，氏姓族人那边缴纳了一大笔的银钱，将阮鸿这一脉逐出了阮家。”

“督主说女郎既无意再与阮家纠缠，这两日便寻人去阮家祖坟那边将您父母棺木迁出来，您看是另离茔地，还是迁回荣家。”

说完，缙云顿了顿，

“还有您的姓氏，看是随荣大娘子还是怎样。”

苏茉脑子里原还想着宁延突然生气的事，听到缙云的话才回过神来：“阿兄让你办的？”

缙云点头：“自然是督主。”

苏茉心口一松，她还以为她当真做错了什么得罪阿兄了呢，她心神放松下来后，见缙云还在等她回话。

她想了想才说道：“荣家只剩外祖父这一脉了，他当初逝世时不想劳师动众只是在城外寻了个地方，阿娘他们没必要再迁过去，我想在书院后山那边单独留一片禁地，跟书院隔开来，将阿娘他们葬在那里，回头再将外祖父的坟冢也一起迁过去。”

荣家人丁凋零，可是书院却香火旺盛，只要书院一直延续下去，多的是人祭奠他们，想来外祖父也是开心的。

“至于我，去了阮姓就好。”

她往后就唤苏茉。

缙云点点头：“好，那等您选好地方，便让杭厉来跟我说一声，我带人随您一起去阮家迁坟。”

见缙云行礼退开，苏茉连忙唤住他：“缙统领。”

“女郎还有吩咐？”

“阿兄腰上的伤还没好，今日又折腾了一通，你回去之后替他看看伤势，万一伤口又裂开了千万要重新上药，我先前见他像是淋了雨，你记得叫厨房替阿兄熬些姜汤祛寒，免得他着凉。”

苏茉想起宁延先前腰间血淋淋的样子，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阿兄性子要强，总不肯跟人露怯，他腰上那伤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你要多盯着阿兄一些，别叫他总是折腾，若是那伤口好不了定要去找宁姊姊，还有，今日天色这么晚了，让阿兄早些歇着别太累了，朝中的事情做不完。”

缙云听着小女娘絮絮叨叨的吩咐，言词间尽是关心，提起宁延腰间的伤时那杏眼里带着心疼，他故意低叹了声：“督主性子冷，属下哪能管得住，若是说的多了，怕还会挨罚。”

见苏茉皱眉，他说：

“不过女郎的话督主是愿意听的，他待您不同。”

苏茉想起宁延对她宽纵，抿抿唇说道：“那他要是有什么不妥，你来跟我说。”

缙云低头：“好。”

苏茉被花芜扶着进了府门，缙云抬头时神色间全是笑意，原以为督主是一厢情愿，可女郎对督主的在意和纵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督主伤在腰间，她却知她伤势“未愈”，寻常兄妹可不会如此。

缙云转身回了隔壁督主府，一路去了鹤唳堂时，就见自家督主冷冰冰地坐在案前翻着手里的卷宗。

他脸上淡漠，眉目依旧如故，可那身上的怨气八百里外都能飘过去。

见他回来，宁延只轻扫了一眼：“送回去了？”

缙云道：“送回去了。”

宁延握了握手里的卷宗：“可说什么了。”

“督主交待的事情都已经跟女郎说了。”

见缙云说完后就没再吭声，宁延心口更赌，那小没良心的就没跟他道个谢，没在意在意他为什么升起？

那冷白手指翻着卷宗的动作重了几分，煞气几乎都弥漫开来。

缙云眼瞅着那卷宗快成了自家督主手下亡魂，这才忍着笑低咳了声道：“哦对了，属下忘了，女郎刚才还吩咐，说督主腰间伤势未愈，让属下替您好生上药，还说让我叫厨房里给您熬些姜汤，免得您淋雨受寒。”

“女郎说督主性子要强，怕您忍着疼不说，还担心您胡乱折腾伤口又裂了，交待了属下若您真有不适就去寻她。”

宁延那源源不断的怨气断掉，蓦地抬头：“她说的？”

话落就对上缙云憋着的笑，迫不及待的欣喜陡然羞恼，宁延咬牙：“你活腻了？”

手中卷宗作势要飞出去，缙云正色：“属下不敢，只是督主现在可有不适？”

宁延：“……”

他手里一扬，那卷宗就“唰——”的一声直直朝着缙云砸了过去。

缙云连忙闪身就退到了门外，一边笑一边撑着门板朝内说道：“夜深了，督主早些休息，若是夜里身子不适可别撑着，免得女郎担心…”

“砰！”

一个砚台直接飞过门槛，摔在门外死不瞑目。

缙云险之又险地避开之后不敢再撩拨，连忙转身就溜。

屋中宁延白玉似的脸皮紧绷着，剑眸恼怒时，耳根却被屋中烛火熏得通红，那摇曳光影下，藏在衣领里的脖颈也隐约染上缊色。

第176章阿兄的腰，像是藏劲绷紧的弦

苏茉回去之后，去了铖王妃那里一趟，顾鹤莲已经不在她院中了。

她原是想要见见铖王妃，怕顾家舅父那张嘴太过利了，跟姨母吵起来会伤了人，可谁知道蒋嬷嬷却说铖王妃已经歇着了。

苏茉低声问：“姨母这么早就歇下了？”

蒋嬷嬷回头看了眼已经熄灯的房中：“王妃夜里疲乏，早早就睡了。”

苏茉知道她没说实话，迟疑了下还是直接问道：“铖王府那边的事，顾舅父告诉姨母了吗……”

“女郎也知道？”

苏茉点头。

蒋嬷嬷见她也知道铖王府那起子事情，强撑着的笑脸这才有些绷不住地垂了下来。

她红着眼圈压低了声音：“顾郎君入夜就来见了王妃，跟她说了王爷那些事情，王妃刚开始不肯相信，两人就吵了起来，顾郎君跟王妃过往就有积怨，吵起来有些口不择言，两人闹的很是厉害，顾郎君摔门就走了。”

“那姨母她？”

“王妃动了胎气，好在宁娘子留了安胎的药丸，服过之后这才缓了过来，只是顾郎君走了之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