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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尧洲在抢夺食物的混战中偷偷藏了把小刀,握在指间,只能做个摆出凶恶姿态的幼兽。
东躲西藏的熬到最后一天时,一名身穿黑衣的磨刀石找到了他。
扑通一声跪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淳朴脸庞。
男人对着他磕头,拼命求他,给他一个解脱。
口中说着,再也过不下去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陆尧洲安安静静看了他很久,恍惚中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沈烟。
他攥紧了指间的刀,一步一步往前,将刀尖抵在了男人的喉间大动脉上。
在对方眼中流露出狂喜和感激时,又仓促收手。
“为什么要放弃!你差一点就可以杀了我了!来解脱我啊!”
原本悲苦老实的男人骤然变了神色,狰狞怒吼一声,整个人直愣愣的往那把刀上撞。
血液喷涌而出,溅了陆尧洲一身。
男人脖颈间源源不断溢出鲜红血液,喉间咯吱咯吱的说不出话来,面上却是露出了恍若幸福般的笑意。
人血是粘稠温热的,陆尧洲站在原地,只觉得连眼前都血红一片。
等到他被带出去,在浴室里发了疯般搓洗着身体,一遍又一遍,直到伤口都在刺痛才停下手。
陆尧洲又被带去了陆家的医院。
他神色麻木的坐在床边,由着医生给他处理骨折的手臂、身上细小的伤痕。
然后,一道熟悉的慈和嗓音在身后响起。
陆慷拍了拍他的头,眸中满是鼓励,“果然是爸爸的好儿子,做得不错。”
嗓音低低,充满了高位者的不屑一顾与冷漠,“磨刀石那种东西,就是为了你们更好的成长而准备的。”
陆尧洲没说没动,小孩儿漂亮的小脸苍白一片。
等到陆慷离开,他的指尖缓缓攥紧了病床边的白布,然后躬起脊背,不停地干呕。
沈烟是医学生,从小教他人体的构造、教他各种病例,还能流畅的背出厚重的教科书。
好像在那一方逼仄的庭院中,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恍惚中还能想起,自己是谁,沈烟是谁。
陆尧洲曾经说,想继承母亲的愿望,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沈烟就会摸摸他的脑袋,笑时漾开眉宇间的轻愁,低头亲一口他的额头。
“好,我们尧洲一定会成为最棒的医生。”
——可是,他的手上染了别人的鲜血,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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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以为常的从噩梦中惊醒,陆尧洲坐起身,冷静的擦去额间冷汗。
窗外漆黑一片,还是港城的深夜。
这片他从小长大生活的地方,也是他万分痛恨、日夜想逃离的存在。
陆尧洲站在公寓的阳台上,低头点了根烟。
是昨晚他从来杀他的那些人身上捡来的,有些劣质,刚入口便是呛人的辛辣。
夜风席卷走缥缈烟雾,陆尧洲面无表情的看着阳台外的场景,下意识绷紧身体,警惕着不知道会从何而来的杀意。
然后,他听到了一点儿厨具碰触的动静。
来自隔壁的房间。
陆尧洲微微侧头,看着那边没拉好的窗帘中透出来的淡淡光芒,安静聆听。
搅拌器在不锈钢盆上碰撞、鸡蛋壳咔嚓轻碎、卡式炉啪嗒打上了火……
还有某个嘟嘟囔囔的崩溃声音。
“还是不对,这个配方是不是有问题啊——”
陆尧洲知道她,来自京都的甜品师,长了双圆溜溜的杏眼,清澈又干净,在看到甜品时,会发自内心的流露出喜悦。
指尖敲在露台栏杆上,抖落下烟灰。
听着旁边房间嘟嘟囔囔重复的配方,陆尧洲还是没忍住,淡声说了句,“淡奶油加多了。”
隔壁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小小的拖鞋啪嗒声传来,阳台门被拉开,探出来一个扎了丸子头的小脑袋。
杏眼眨了眨,笑眯眯喊他,“陆尧洲,我吵到你了吗?对不起哦。”
陆尧洲神色颓懒,无所谓的扯了扯唇角,“没有,是我正好没睡着。”
林溪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小声问,“阿姨没被我吵醒吧?”
陆尧洲摇了摇头。
“忙了一夜?”
林溪白可怜巴巴的呜了一声,“还说没被我吵醒,都知道我搞了那么久……”
其实不是。
陆尧洲只是习惯了浅睡眠,即使睡了,身体仍是下意识保持在警戒状态,自然听到了隔壁不时传来的动静罢了。
斜眸看了眼小姑娘懊恼的模样,他蓦地垂下眼,嗓音寡淡,“嗯,做完了送我一份就行。”
林溪白忙不迭应好,“那我再去试试,一定把声音放轻。”
小姑娘又踩着拖鞋跑了。
陆尧洲呼吸着港城微凉的空气,倏而很轻的扬了扬唇。
指尖一动,烟灰敲落。
直起身时,所有的感情尽数收敛。
又重新成了那个陆家的陆尧洲。
最后那块薄荷海盐巧克力蛋糕,陆尧洲还是没吃到。
因为林溪白终于制作成功,高高兴兴的敲开隔壁房间的门时,只剩下沈烟一人。
女人弯眸抱歉一笑,“我醒来的时候尧洲就已经走了,他一直很忙,我也联系不上,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来……让你费心了。”
林溪白连忙摆手,“没事呀,那正好给阿姨吃!”
“不过,他竟然懂甜品配方的问题,真的好厉害哦,我在课上抄错了一个数据,还是昨晚被他提醒才发现的呢。”
沈烟微微轻笑,笑意却有些苦涩。
“过得太苦的孩子,总会爱吃甜的。”
也正是因此,她开始学着亲手制作甜品。
林溪白那时不懂沈烟的恍惚。
同样也没想到,那会是他们在港城最后一次的见面。
直到考完试、又在那栋公寓磨磨蹭蹭的逗留了一周,林溪白看着一直安安静静的隔壁,终于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她和沈烟告了别,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公寓,怀中还抱着一盆月见草盆栽。
丸子头上别了个小小的彩虹发卡,在视野中一晃一晃,很是俏皮。
沈烟将林溪白送来的蛋糕放进了冰箱,才慢吞吞拢着头发,看向站在窗边的身影。
“走之前,白白还在惦记着上次没能给你的蛋糕。”
“你真的不去送送她吗?”
陆尧洲的身形隐在窗帘的阴影之下,闻言很轻的嗤笑一声。
“送她做什么。”
“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回京都去做她的林家人,何必和我们这种人扯上关系。”
话语说得凉薄漠然。
等到沈烟回房间去睡午觉。
陆尧洲静默片刻,倏而站起身,如同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黑豹,脚步轻盈无声,指尖搭在了冰箱门上。
轻轻一拉。
浅绿色装裱着白巧和薄荷叶的蛋糕精美又小巧,在冰箱氤氲的冷气中蒙上淡淡的白霜。
他看了几秒。
抬手取出。
银叉没入柔软湿漉的蛋糕体。
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很甜。
陆尧洲三两口吃完了那块小蛋糕,盯着托盘上一个小小的“白”字发呆了几秒。
长睫微阖,抬手丢进了垃圾桶。
就好像同时将自己的最后一点儿悸动,一起狼狈地吞咽、丢弃。
第100章 「月见草」他是真的不想活。
沈烟住进林家后,林溪白时常会去看她。
有次正好碰见林庭也在,两人坐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气氛很是融洽。
沈烟笑意莹莹,在林家的日子过得舒适,连苍白脸颊上都多了淡淡血色,穿着一身黛青色旗袍,乌发挽起,愈发清丽。
林溪白没进去,等到林庭出来了,才眼巴巴跟上。
“庭哥……”
林庭睨她一眼,“有事就说。”
林溪白哦了一声。
试探性的瞥他脸上神色,脚步还往外挪了挪,时刻准备着林庭一生气就逃跑,“——你不会对阿姨有什么企图吧?”
林庭脚步一顿,侧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林溪白瞬间怂了,“哈哈哈我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刚刚说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想跑。
却被林庭揪住了衣领,硬是给拽了回去。
“我把她当姐姐,林溪白,你再胡说一句,就停了你这个月的卡。”
林溪白壮着胆子,“可庭哥你们这男未娶女未婚的,实在容易让人误会啊。”
林庭屈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在林溪白捂着脑袋喊疼的时候,沉声道,“我只打算好好接手林家家业,至于沈烟……她曾经帮过我一次。”
林庭高一那年,京都一中组织了游学团,前往江南青城。
沈烟正在青城医科大就读,报名了暑期志愿者,作为本地人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