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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险些一个呸字甩容晏脸上,明明是容晏将人打伤扔了出来,还让人断手毁名,心狠歹毒。
如今他哪儿来的脸说他受了惊吓,何御史恨不得能啐他一脸。
“容督主何必狡辩,此事满朝谁人不知……”
“哦?是吗?”
容晏抬眼朝着乌压压的朝臣看去:“太医署未曾上告,京中药堂无人鸣冤,黑甲卫昨日一直都在枢密院营中未曾出过,本督倒是好奇,朝中都有哪位大人与何御史一样,知道本督威胁谁了?”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朝堂安静至极,就连先前跟在何御史身后弹劾容晏的那些人也是目光闪躲。
容晏的确打伤了沈老夫人,也的确威逼过太医署不许出诊,就连京中那些药堂的话也世人皆知,可说到底这些话不过就是随意一个人去交待了一声而已,凭借的全是容晏的“凶名在外”。
督主府既没留下书信言笺,容晏也没有亲自出面,就连他亲信也没过去,除非是太医署有人愿意上告,否则这事谁能证明是真是假?
退一万步,就算太医署真有头铁之人出来作证,可还是同样的道理,传话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家奴,容晏从头到尾都未曾露面太医署说过一句话,就连黑甲卫也没有去过任何药堂,到时候大可随便推个替死鬼出来,可是这边上告容晏的人却是死定了。
哪怕心中大骂容晏无耻狡诈,气得脸上铁青,但殿中却无一人开口。
“诸位若有谁知情,大可开口,本督绝不为难。”
众人缄默。
“没有吗?”
容晏话音落下依旧没有人开口,他抬眼瞟向何御史,眸中似冷雾含着轻嘲:“何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满朝皆知?”
除你,满朝皆无人知?
何御史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黄大人,林大人…”
他才刚开口,就见被他点名的二人快速低头后退了两步,仿若避之不及,哪有半分先前同仇敌忾,而不远处的中书令陆崇远虽然也脸色难看,却也未发一言。
何御史脸上血色瞬间消退。
容晏嗤笑了声:“本督知道往日为替陛下肃清朝堂,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也知道有人不满本督掌管黑甲卫替陛下剿灭异心之人,可万没想到向来以刚正不屈为名的御史台中之人竟也捕风捉影。”
“何大人无半点实证便想污蔑本督,更拿着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攻讦本督,你是不满本督先前替陛下行事,还是不满陛下让我担任这枢密院之主,所以豁出去御史清名不要也想毁了本督?”
安帝神色已然冷了下来。
何御史冷汗“唰”地直流,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陛下明鉴,微臣绝无半点私心,微臣只是谨奉御史职责。”
“那太医署之事可有实证?”
“臣…”何御史脸色苍白,“臣也是只是听闻……”
容晏闻言低笑了声:“什么时候诬告朝中大员,只须凭听闻二字。”
“我御史台本就有闻风上奏之权……”
“那这风是从何处来的,又是何人所述?满朝上下只你一人听闻,京中坊间再无人知晓,何大人这奏的到底是外间传言,还是你自己编造而来?”
容晏言辞刁钻犀利,一时间竟是问的向来善辩的何御史哑口无言。
安帝眉心紧紧绷起,瞧着下方吞吞吐吐满脸苍然如纸的何御史就是不喜,又听到容晏冷淡道:
“本督问话,何大人看陆公做什么,难不成这风还是陆公送给你的,亦或是朝中其他哪位看本督不顺眼的大人?”
“我没有!”
何御史虽然否认的极快,可是容晏的话却依旧让安帝疑心上了陆崇远等人。
安帝深深看了眼陆崇远就寒声道:“何宗然,你告容晏之言,可有实证?”
何御史张嘴半晌:“臣……臣……”
“有,还是没有。”
“微臣……没有……”
安帝闻言顿时被气笑,眼中满是沉怒。
“朝中设御史台,是为了让你们纠察百官,肃正纲纪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自顾私怨勾结谋害忠臣,既无实证,诬告内枢密使,攀诬朝中一品大员,朕看你这个御史当的是嫌够了。”
“来人,把这满嘴妄言私心过甚之人拉下去,杖责三十,贬为殿中御使,若再有下次定不轻赦!”
何御史几乎被一撸到底,那殿中御使说还是御史,可却只是个从八品的官职,掌殿庭供奉之仪,纠阁门之外离班、语不肃者,换句话说,不过就是阁门内外最下品的肃纪官员,与他如今只差一步便是御史中丞的位置天壤之别。
何御史跪在地上嘶声道:“陛下,微臣没有攀诬容晏,微臣所言都是真的。”
“他横行于京中早非一日两日,被他所害之人更是比比,他仗着陛下恩宠欺上瞒下,那沈家之事皆是他所为,他今日敢伤诰命朝妇,安知来日不敢伤及陛下,陛下莫要被这奸佞宦臣所欺。”
安帝被吵得脑仁疼,只想赶紧回宫去服食金丹。
禁卫上前时何御史顿时急了,他不能就这么落罪,不能被贬,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拖拽的禁卫,起身就朝着御阶前扑了过去。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容晏宦官弄权,大肆铲除异己,冤害朝臣,微臣只是不想见陛下被他欺瞒,微臣所言全都是真的,宦官掌权是亡国之兆,陛下三思啊……”
“闭嘴!”
安帝整个人瞬间暴怒,他竟敢诅咒他亡国:“来人,把他拉下去。”
“陛下,陛下微臣一心为主,微臣所言句句忠心……”
何御史眼见安帝丝毫不听他言,情急之下朝着台上就想要扑过去。
安帝吓的踉跄后退跌在椅子上,就在这时容晏突然横身上前挡在了安帝身前,只说了一句“陛下当心”,就一脚踹在那何御史身上将人踢飞了出去,堪堪撞在陆崇远身边的柱子上。
“砰”地一声巨响之后,那人落了下来,陆崇远脸色泛白惊慌后退却根本来不及闪避开来,就见那何御史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到了陆崇远官袍之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把他给朕拖下去,杖杀!!”
安帝此时惊得满脸怒容,看着地上如同死鱼的何宗然气的大骂出声。
陆崇远踩着满是血腥的官靴上前:“陛下不可,何御史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失态,陛下不可杖杀…”
容晏挡在安帝面前:“他骂陛下亡国之君是一时情急,他殿前惊吓陛下险些伤及圣上龙体是一时失态,那陆中书是不是觉得,要等着他拿着刀抵在陛下脖子上时,那才叫乱臣贼子?”
安帝也是气恼至极,刚才何宗然扑上来时他受惊险些跌下龙椅,这般失态让他勃然大怒:“这贼人殿前胡言乱语,把他拉下去……”
陆崇远大声道:“陛下不可!”
安帝猛地看向陆崇远:“有什么不可,他咒骂朕亡国,罪该万死,还是你也跟他一样,觉得朕是亡国之君?”
陆崇远并不想跟安帝硬扛着来,可是何宗然不能死。
今日弹劾容晏之举本就是陆家牵的头,何宗然也是得了他授意才会当朝成了出头鸟。
若只是贬黜也就罢了,他尚可想些其他办法弥补,不至于因此失了人心,可如果真让何宗然死在殿前,那往后谁还敢与他们世家合谋,又有谁还敢听他这个中书令的话?
“微臣不敢。”
陆崇远嘴里说着不敢,可抱着手中白玉笏板,背脊却是挺的笔直。
他腰间鱼袋轻玄,说话时语气极为强硬。
“何御史殿前失仪的确有罪该罚,可前因却是御史台风闻奏事职责所在,虽弹劾之事未曾得证,可若因纠察朝臣便落得身死罪名,那往后御史台还有谁人敢于直言?且御史本就该弹纠不法,百僚震恐之威慑,陛下若因何御史弹劾容督主便将其斩杀,恐会惹的臣民非议,伤及陛下圣誉。”
“何御史有罪当罚,却罪不至死,还望陛下明鉴!”
陆崇远话音一落,出身世家那些朝臣也便纷纷开口。
“陆公所言有理,何御史所为不过是职责所在,虽有过失却罪不至死。”
“微臣附议,何御史殿前失仪也是情有可原,请陛下三思。”
“陛下若当朝杖杀御史,恐会让人非议。”
“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安帝看着陆续上前的那些人,半个朝堂都黑压压地跪在陆崇远身后,他气的喉间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处于暴怒边缘。
其他那些朝臣面面相觑片刻,都是忍不住看向御使大夫曹德江。
曹德江紧抿着唇脸色也是极为不好,何宗然虽是替陆家开口,可御史台的人的确不宜因弹劾被杀,否则此例一开往后御史台上下便会处处受阻,可是让他替何宗然求情他也做不到,那何宗然弹劾容晏带了私心,陆家也不是好东西。
他沉默不言,朝中另外几名老臣也都是皱眉一时没有开口,见他们默然,那些寒门出身的朝臣也就都安静下来。
眼见安帝被世家出身那帮朝臣逼得脸色铁青,一人处于孤立无援,容晏突然开口:“陛下,陆中书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安帝猛地看他:“容晏你!”
“陛下先听臣将话说完。”
容晏温声安抚着暴怒的安帝:“御史台弹劾朝臣是职责所在,微臣虽有委屈,却也不愿让陛下为着微臣坏了朝中规矩,只是陛下所受冒犯不能轻饶,陆中书方才也说了,何大人殿前失仪的确有罪该罚,那不若换个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