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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欢走过去时，看见几个保安正架着男人，男人身边还有好几个家属站着，双方僵持成一团。

她看见程越就在人堆前站着，被两个同事护着，人太多，保安也看不过来，那个男人挣脱束缚，趁没人注意，快步走上前，狠狠的扇了程越一耳光，然后揪着他的衣领，把他重重往墙上一推。

很用力，沈言欢都能听见沉重的声响，也能看见程越那一瞬间痛苦的表情。

但他却连一点还手的打算都没有。

沈言欢的表情变得难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旁的谢希歇斯底里的喊道：“不许动我儿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在喊，声音不润，似乎被撕裂了一样，很响，又疯狂气愤心疼，是全然不计后果的下意识的反应。

沈言欢转头去看谢希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往人堆里冲，快步走到程越身边，然后挡在他面前，看着那个男人，警告说：“不许动我儿子！谁都不许动我儿子！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手，今天我就让你的手留在这里！”

“就你？”男人上下打量她两眼。

谢希冷笑说：“就我，谁要是动我儿子，那就是要我的命，你大可以试试，你不讲道理，我自然可以用不讲道理的办法对付你。看看是你不讲道理厉害，还是我能整死你。”

程越的目光闪了闪，他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沈言欢，跟她对视了一眼。

目光平静，乍眼一看，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沈言欢抿了下唇。

“哟，现在是还来威胁我们这种受害者家属了是么？”男人面露凶狠，“你信不信，我要是拿不到赔偿，我就血洗你们医院，见一个医护人员杀一个。”

然后在谢希还要说话时，把她提到了身后，说：“妈，别说话了。”

她喘着气，到底是顺了程越的意。

程越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态度恶劣的男人一会儿，却低头态度诚恳道：“贵夫人的离开，我也很抱歉，只不过没有一项手术，能做到万无一失。逝者已登仙界，生者节哀顺变。也希望你能理解……”

那人一拳挥在程越脸上：“理解你妈！狗屁理解，你给我去死我就理解你！”

程越擦了擦嘴角，继续诚恳的说：“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局。相信贵夫人会在天上注视着你。陪伴着你。一直都会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她了。”

谢希看到这一幕，突然眼眶湿润，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她的儿子，怎么可以吃这种苦，怎么可以遭这种罪。

怎么可以内心谴责的同时被人伤害，还得以宽慰的态度，来对待伤害他的人。

程越平时哪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怕惊扰到他，她死死捂住唇，眼泪在大颗往下掉的同时，半点声音都没有发。

沈言欢也快步跑了过来，看了眼程越，他用眼神示意她，往她办公室走。

她勉强扬起个笑，安慰他。

然后便带着谢希往办公室走。

谢希在进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突然死死抱住沈言欢，颤抖着声音说：“宁宁，你知道的，我们家阿越啊……”

只是吐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家阿越啊，从小锦衣玉食，我便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吃什么苦。

他学了一辈子救人的知识，我以为他在满足自己的心理追求，却没想到，他的尽心尽力救人，原来也总是不被人谅解。

谢希咬着牙，对沈言欢说：“我一定要整死那个人，我太恨了。”

沈言欢只是紧紧抱着谢希。

她也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言欢记得很久之前，他站在人堆里看医闹，神色清冷，却冷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早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结局。

第299章 和

谢希惨笑着跟沈言欢说：“他小时候啊，好几次偷偷给我打电话，说他过得不好，说他想见见我。我想他有程则初这个父亲，这辈子不愁吃不愁喝，说呼风唤雨都不为过。所以我每一次，都拒绝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连呼吸都苦了几分，“我在想，其实他是不是每一次，都跟这次一样，真在受委屈？”

谢希扪心自问，如果她早知道，程越是真过得不好，她还会不管程越么？

不会的。

不会的。谢希想。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谢希不管程越，是觉得跟着自己，程越的物质条件没保障，也怕程则初另娶，把属于程越的东西给其他人。她断然不接受原本属于程越的东西，落到其他女人手里。

既然没打算让他跟着自己，她便不能亲近程越，一个太过依赖母亲的孩子，失去母亲，会比本来就没有母亲的，更加痛苦。所以她才狠心斩断对程越的好。她只有越冷漠，程越才会越不在意她。

只是这冷漠假装多了，这母子关系就僵化了，缓和不了了。再加上谢希恨极了程则初，身体也不算好，在他面前，根本不肯表现出半点，对程越的喜欢。

沈言欢听了谢希的话，想说句话，却说不出来。

程越第一个联系她，是不是早已经不信任这份母爱。或者说，把所有对爱的渴望，都压到了她身上。

……

程越是在十几分钟后，回来的。

陪同他一起的还有院长。

沈言欢跟谢希都没有说话，程越也没有，只有院长让他坐下，在给他处理伤口。

整个办公室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只有各种药罐撞到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傅女士虽然年轻，但是会器官衰竭这也是大家没想到的。何况只是手术失败，不是手术失误，不是你的问题。”院长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多患者家属接受不了这种情况，毕竟也是痛失所爱，需要咱们互相理解。”

程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程医生，你很年轻，也很专业，一次手术失败，代表不了什么。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手术的结果。是手术就会有风险。”院长说，“你平静平静，明天休个假吧。”

程越道：“谢谢院长。”

院长离开前，朝谢希点了点头。

只不过在院长离开之后，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谢希看着程越脸上的伤，一度几乎落泪，最后咬着唇把头给偏开了。

沈言欢也依旧担忧的看着程越。

几分钟后，程越平静的开口解释道：“一个刚刚生完一个月孩子的宝妈检查出急性化脓性乳腺炎，她丈夫托关系找到我，希望我给她做手术，我没有拒绝。然后术后两天，意外出现器官衰竭，去世了。”

沈言欢跟谢希都没有说一句话。

“事情就是这样。”程越云淡风轻的说，“外科医生遇到医闹比例不小，一点皮外伤，你们别担心，他也是想不到他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妻子会去世，我理解他，换成谁也接受不了。”

他说完话，心不在焉的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道：“没事了，我送你们回去。”

谢希张了张嘴，跟沈言欢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程越先是把车开回程家，谢希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下车的时候才沙哑的开口说：“阿越，妈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儿子。”

“嗯。”良久之后，程越没什么语气的应了一声。

沈言欢看见谢希的嘴唇直发抖，下车后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瑟缩的味道，走回去的一路屡次抬手，是不是在抹眼泪。

程越很快又发动车子，跟沈言欢也是如同往常那样，正常聊天。

“程越，你到底有没有事？”

程越风轻云淡道：“一点都没有不可能，多少还是被影响了。”

“真的只是被影响的程度么？”沈言欢却多问了一句。

程越微微一顿，回头看着她淡淡说：“你在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