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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谢婉宁没有假扮江染眠……

若是沈淮序再早些被父亲带进宫中……

若是那日沈淮序在客堂外再多待片刻，听见之后的谈话……

若是昨夜谢婉宁跑出王府，沈淮序能上前为她撑一把伞……

若是最后一面时沈淮序没有口是心非……

那个原本受尽了万千宠爱的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孑然一身地在房中饮下毒药？

沈淮序的嗓子中发出极其悲痛的一声呜咽。

他的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战栗咬得鲜血直流，心底的悔恨和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的越来越多。

“谢婉宁……谢婉宁！”

曾经，人人都以为是她亏欠了自己。

如今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人人都亏欠了她！

谢明慎在登基之后，自以为庇护着谢婉宁，所以心安理得地想将她的姻缘作为扳倒沈淮序的一枚旗子，却不想谢婉宁用命来护着她的皇位。

江染眠虽从没怨过谢婉宁，却也以为是她占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结果，却是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夺走了本该属于谢婉宁的，沈淮序的爱。

而沈淮序以为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牵制他，为了谢明慎和这北昭的江山，以为她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他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所以成婚三年疏离冷淡，竟是一次都没喊过她的闺名。

最后才发现，他此生所求，其实早已在身边！

沈淮序如坠深渊，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

突然，他猛地起身向院外跑去。

可刚跑了两步，他又倏然停住脚，苍凉的眸子里悲寂而痛楚。

谢婉宁已经死了，自己要去哪里找她？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沈淮序的贴身侍卫裴深走进院子。

他拱手颔首：“王爷，皇上昭告天下：长公主薨逝，举国守孝三月。王府是现在就着手挂白幔设祭台吗？”

沈淮序无神的双眸又过了片刻才逐渐清明。

他语调平稳，目光沉静，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死寂：“挂，但不是白幔。”

“挂红幔。”

第二十章

自谢婉宁丧期开始，沈淮序在议事殿外跪了几天，摄政王府的红幔就挂了几天。

人人都议论说，摄政王因为长公主的死疯了，不然怎么把整个王府都布置成大红喜事的模样？

但也有人说，沈淮序之所以在谢婉宁薨逝之后布满红幔，是为了弥补三年前俩人成婚时未能完成的大婚。

谢明慎不知道旁人都在怎么讨论，他只知道沈淮序怕不是真的疯了。

每日早朝后沈淮序便跪在议事殿外求他收回圣旨，他一日不收回，沈淮序便跪一日；他半月不收回，沈淮序就跪半月。

如今整月都将过去，沈淮序还是不肯放弃，仍跪在议事殿外。

刚开始，谢明慎尚不明了沈淮序为何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竟这般执着于和谢婉宁的姻缘。

后来江染眠将前因后果讲给了他听，他便是真的打定主意不会收回圣旨。

沈淮序一步错步步错，谢婉宁的死虽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凭什么他还想死后能和她葬在一起？

谢明慎将话说到了尽头，以为沈淮序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却不想，这一跪，就是一个月。

就连春初的暴雨天，他都坚持跪在雨中，任凭劝说都不肯离开。

江染眠来劝过沈淮序几次，但都没用，他双眼空洞的模样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谁的话都听不见。

别说是谢明慎和江染眠，怕是就算谢婉宁还活着，都不会相信这狼狈模样的人会是沈淮序。

后来江染眠便不来了。

因为每次看到沈淮序为了谢婉宁而那般坚韧的神色，她就会觉得内心一阵滞痛。

不是嫉妒，更不是恨，她只是觉得难过。

至少……在当年，沈淮序没有为过她而求着取消婚约。

与谢婉宁的死无关，与沈淮序爱错了人也无关，自三年前他们成婚以来，江染眠就没想过此生还要与沈淮序在一起。

她的确心悦他，但她同样在乎谢婉宁。

虽然太晚，但终究还是如她所愿，沈淮序与谢婉宁彼此爱着对方。

又是一日暴雨天。

春雨带着冬末残余刺骨的寒意砸在皇宫的青砖地上，浸湿衣衫渗进双膝，到底还是冰冷的。

但沈淮序跪在其中，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就连身形都不曾晃动半分。

许久，议事殿的大门被打开。

沈淮序闻声看去，见不是谢明慎，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掌事太监福泰撑着油纸伞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好生相劝：“王爷，这雨太寒了，您这样跪下去身子迟早要遭不住的。”

沈淮序却置若罔闻，纵然身上朝服万斤重也面不改色。

福泰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先帝在世时便在谢明慎身边伺候，是看着姐弟俩长大的，对他们的脾气也算是了如指掌。

谢明慎一旦对某件事下定决心，是无论谁劝都不会改变的。

这次若不是谢婉宁以命相换，他定是要不顾一切扳倒沈淮序的。

然而沈淮序偏也是这样强硬的性格。

这两个男人之间从此再没了性格温柔的谢婉宁，不日定要两败俱伤。

“王爷……”福泰正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未关紧的殿门缝隙里突然传来谢明慎漠然的声音。

“福泰，请摄政王进来。”

第二十一章

许是雨声太大，谢明慎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听得十分不真切。

就连福泰都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说要请摄政王进殿。

然而正犹豫的时候，沈淮序却猛地站起来身，抬步就要往殿中走。

但他跪了太久，起身这么猛，眼前不由得黑了一瞬。

眼见他身形一晃就要摔倒，福泰连忙上前扶住他：“王爷，您小心！”

沈淮序合着眼缓了片刻，感觉没有那么晕眩了才对他点了下头：“多谢。”

说完，他没再让福泰搀扶，独自径直踏进了殿门。

那背影看起来与往日相差无几，若不是他身上朝服湿透，没人会相信他已经在雨中跪了快一整天。

雨天阴暗，但议事殿内烛火通明。

沈淮序刚走进，双眼因明暗交错不由得有些发花。

他下意识眯起眼，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块白色的衣角在里殿消失。

但等他适应了光线，完全睁开眼再侧眸看去时，别说白色衣角，就连抹白色都没看见。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沈淮序不再去想，收回思绪在殿中单膝跪地，微微颔首：“臣参见皇上。”

看着他因为淋雨而有些泛白的脸色，谢明慎的眼前却闪过谢婉宁曾经更加苍白的面色。

他眼底冰冷：“摄政王还打算疯到什么时候？”

沈淮序神情没被激起半分波澜：“皇上何时收回那道和离圣旨，臣便何时停止。”

“你威胁朕？”谢明慎拍案而起，“沈淮序，你别以为有我阿姐的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

闻言，沈淮序缓缓抬起眸，漆黑双眼里似乎暗潮汹涌。

他嗓音如结了冰一般：“皇上如今还坐在这里，不也是因长公主庇护吗？”

谢明慎脸色一沉，眉心紧紧皱起：“沈淮序！”

相比他的怒不可遏，沈淮序平静地让人不寒而栗。

他毫无畏惧地直视着谢明慎：“臣只是想提醒皇上，如今北昭安稳无事，都是因长公主牺牲自己。臣不过只是想让皇上收回圣旨罢了，但皇上若是执意如此……臣自有别的法子收回这道圣旨。”

“只是那时，皇上还能不能如此坦然自若，臣就不敢保证了。”

谢明慎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他死死地盯着沈淮序，眸光冷沉。

沈淮序话中的意味再清晰不过——他眼下尚可顾及谢婉宁而不动谢明慎，但如果谢明慎还是不肯收回那道圣旨，他拼尽所有也会换一个皇帝，来收回圣旨。

他就是在威胁谢明慎。

两人凌厉的目光久久地撞在一起。

一时间，殿中气氛剑拔弩张。

福泰看的心中焦急，但也不敢插嘴说一个字。

不知这样了多久，到底是谢明慎先打破了沉默：“沈淮序，朕真的不明白，我阿姐已死，你现在追回这道圣旨又有何用？”

沈淮序的眼睫不易察觉地颤了下，他缓缓垂眸，掩去眼底疾速划过的一抹悲伤。

“不管她是死是活，我此生的妻子都只会是她……我知晓如今悔恨已经没用了，但是她的遗愿我定会完成。”

谢明慎没再说话，只沉默地望着他。

整整一个月的跪求，他无法否决沈淮序的真心。

但是比起谢婉宁曾经遭受过的一切，他这一个月来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谢明慎负手而立，脸隐在半明半暗之中：“朕可以收回圣旨，但是阿姐必须葬入皇陵，而你……”

“不能出现在阿姐的丧葬上。”

第二十二章

雷雨声阵阵，有一种黑云压城的窒闷。

沈淮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