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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自己此时此刻的存在，夜风温柔，从半敞的窗口中滑进来，轻轻摇动窗帘，他听见外间细小的响动逐渐归于无声，忽然有些担心，爬起来打开房门。

外面的灯已经关掉了，林乐然发现顾霄已经睡着，今天情绪激荡太大，体力消耗得也狠，顾霄几乎是一躺下就晕了过去，无法自抑地陷入深眠，半长青丝荡在枕边，模样十分安宁，莫小梨正在帮她调整毯子，两个男人在黑暗中视线对上，但是没有任何交流，沉默地看着对方。

林乐然站了一会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以为自己会再次无休止地陷入梦魇，却枯燥纯粹地睡到了天亮，醒来之后有点恍惚，看着陌生的布局和陌生的房间，吓得猛然坐起来，差点大叫一声，不过很快，意识回笼，他镇定下来。

林乐然想起了莫小梨在他家里这件事。

他不知道是自己睡得太死还是莫小梨动作太轻，连卧室什么时候被收拾整齐的也不知道，桌面上空荡整洁，只放着摞起来的一叠旧杂志，一只干净的杯子，台灯的线被理顺收好，盘成线圈固定在底座。飘窗上的衣服和香水都被挪走，铺上了软绵绵的毯子，靠着一个抱枕，表柜旁边放着各式各样的眼镜——平光镜、墨镜、装饰用的带着吊坠的，还有一个护目镜样式的，上面一层是饰品，然后是香水。

这里面有的东西他没什么印象，不知道莫小梨从哪里掏出来的，本以为莫小梨只是简单整理，没想到全翻了一遍！！！

林乐然立刻慌乱起身拉开衣柜——他的信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衣柜的其他部分都十分陌生，林乐然大喊一声：“莫小梨！”

当然，他其实非常希望顾霄能够回答他莫小梨不在，但是事与愿违，莫小梨冷静地走进来，言简意赅地介绍：“季节、类型、材质。”

“素色、深色、纯色，以及其他。”

“我的衣服呢？”林乐然完全不理他的分类，嚷起来，“我要穿那件黑色的，上面有白色字母图案的……”

莫小梨接话道：“Maison Martin Margiela，是吗？”

“会英语了不起啊？我也上过高中！”

“那是法国品牌。”

“快点！”

原本是有意刁难，没想到莫小梨极其迅速且优雅的用手指在衣服上滑动，很快找到，林乐然叹为观止，不免震惊，对莫小梨说：“你知道吗？我以前也幻想过，一觉醒来屋子就自动整齐了，就是那种小精灵，带着魔法的那种……”

他停住了，因为莫小梨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虽然十分耐ᴶˢᴳ心，但显然带着一种年龄上的藐视感，林乐然闭上嘴，套上衬衫，目不斜视地从莫小梨面前穿过，迈出房间。

整个屋子有点似曾相识，终于显露出它原本的布局，林乐然依稀记得他刚刚搬来的时候，这个屋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又有点不一样。

曾经他很怕听别人说回家这个词，因为他没有家，刚到 MOU 的时候他睡在空置的卡座和包房，如果客人来了就要迷迷糊糊的被赶起来，一晚上断断续续的好几次，所以他把第一封信随身带在身上，然后又收到了第二封和第三封，收到第五封信的时候，他存了一点钱，租了现在这个房子。

他的房子，只为了放五封信。

然后他认识了一些女孩、女人，挣到了一些钱，得到了一些爱和礼物，屋子开始越塞越满，像一个巢穴，他买很多很多东西，他开始偶尔觉得温暖。

因为觉得温暖，所以喜欢被环绕，喜欢被包裹着，喜欢混乱和无序，喜欢在想不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来没拆过的快递，然后就当做那天的惊喜和礼物。

他总得送自己一点什么。

“这个桌子，是放在这里的吗？”林乐然疑惑地走过去，莫小梨解释说，“这个设计就是卡在这里的，刚好合适。”

原来如此，林乐然心想，他某次喝多了摸黑回家，因为撞到桌角所以一脚踢开，醒了之后就不知道该放回哪里了，这个小桌子只有三条腿，他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件家具的配套，只好一直扔在墙角，歪在那里。

原来是这里。

莫小梨把它摆正了，林乐然突然觉得，就像关节错位的木偶发出一声咔哒的脆响，他的人生，也被摆正了位置。

重新开始。

79 永恒的自由

【 顾霄原本还在茫然的奔走，恍然间才发现一切如雷霆万钧，重锤落下 】

——

“怎么起这么早啊？起来了就去洗漱吧。”顾霄从厨房里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说，“吃饭了哦，乐乐。”

公寓整洁之后反而显得空荡了，却一点都不觉得空虚，林乐然才发现原来他有这么大一个客厅，这个地方多好啊，干净又清爽，温馨又漂亮，爱的人就在身边，只要删掉莫小梨。

人家刚刚帮他收拾好，他却难免有这种阴暗想法，想要卸磨杀驴，真烦啊，莫小梨能不能去喜欢别人，这样他们就还能做朋友。

他还挺想和小精灵做朋友的。

莫小梨却告诉他，做梦。

是需要自己维护和整理的，莫小梨跟他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什么鱼？林乐然眯着眼睛气人说，苏设，我文盲。

不是说上过高中吗？

逃课了，鄢家派人天天像看狗一样守着我，我怎么上课？！

大学呢？

没钱！

你现在年纪也不大，莫小梨认真地建议道，还是要上学。

林乐然翻了个白眼。

顾霄被这段对话逗笑，捂着嘴弯起眼睛，两个男人一起看了她一眼。

“嗯……是这样的乐乐。”顾霄轻轻咳嗽一声，“他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现在这样，整齐的样子，你要学着做，不用像他那严格，你选自己能做好的部分就好了。”

她柔声说：“慢慢来。”

“哦。”林乐然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摆件玩，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是什么东西？”

从来没在他家出现过，这是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看，琢磨许久，终于怒道：“莫小梨，你把我快递拆了！”

莫小梨已经在习惯性收拾碗筷，放在水槽里，头都不抬地说：“日期是去年，你要放到什么时候，明年圣诞节吗？”

“你管我，这是我的隐私！”

这是一个石膏摆件，是交握着的双手，线条柔和而真实，顾霄好奇地摸了摸：“你买这个干嘛？”

林乐然自己也不记得：“不知道。”

莫小梨在厨房说：“一个德国设计师的作品。”

顾霄说：“摆在这里还挺好看的。”

“苏设真专业。”林乐然这话听不出是真诚夸奖还是真诚的揶揄，“很会做室内设计。”

这话说得很不对，莫小梨语气不善地回复：“我是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不同，两者虽然有共同之处，我也不是不能做，但是室内设计不需要考虑建筑物的外部造型和力学结构……”

他后面还说了一长串术语，林乐然听得神情飘忽，他本来就是顺口一说，谁知道莫小梨没完没了，不想再搭话，敷衍地点头。

“哦，厉害！”

顾霄抿嘴一笑，专门选了莫小梨爱听的话来说，她说：“乐然的意思是你的品味很好。”

“嗯，”莫小梨这才停住，矜持而客气地回复道，“过奖。”

林乐然嗤笑一声。

手撑着下巴，顾霄问他：“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林乐然想了想，说：“打官司。”

“趁鄢识峰还在调查中的时候提起诉讼，既然有了司法证明，那鄢家的遗产我也该继承一份。”

“还有呢？”

“还有什么。”

顾霄悄悄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轻声说：“乐乐，去看医生吧。”

林乐然愣了一会儿，垂下眼睛。

“好。”

莫小梨把所有餐具都收拾好，放在沥水架上，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客厅，那两个人挨得很近，顾霄轻声安慰着林乐然。

他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心塞，揉了揉太阳穴，他分不清现在的处境比之前更好还是更糟，和顾霄之间的关系更近还是更远了。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那就是——他和林乐然的关系，倒是比从前冷冷的互相打量，要拉近太多了。

和情人没有进展，和情敌成为了朋友。

真是离谱中的离谱。

莫小梨又叹一口气。

还有一周，他就要回罗马了，他真的要回去吗？

深圳百乐集团总部，邓清直接推门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能不预约不敲门冲进来的只会有一个人，所以林州行没有抬头，注意力仍然在手上的材料中，邓清直接说：“莫小梨还有一周就要回罗马了，瞿鹰这么久也没把他谈下来，我打算自己去。”

“嗯。”

“你和我一起去吧。”

略带敷衍，林州行顺口应道：“为什么？”

没有回应，对面寂静无声，林州行赶紧放下材料抬头，邓清抱着手臂：“不想去算了。”

“想去。”把人拉近一点，对方却不领情，甩手佯装生气，凉丝丝地说，“算啦，一个下挂项目怎么能劳烦林少亲自出差呢！”

“我的意思是，不用那么急。”林州行笑了笑，“他以后大概都会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