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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该遭受爱而不得的折磨。

霍权深深弯下腰，五脏六腑仿佛被灼烧般的疼起来。

他的眼角红了，滚烫的泪从脸颊滑下，砸在地上，他的心脏也一同碎得七分八裂。

……

冉颜没再回到宴席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佯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她让灵衣去禀报一声，自己独自往宫门走去。

坐在马车里等灵衣回来时，冉颜想起了重生的那天。

她死在那个冬夜里，后来就没了意识。

她仿佛一直沉在沼泽般的黑暗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她好像被一双手托起，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一生竟然在不断倒退。

冉颜很难形容那个画面，她站在一片黑暗里，看着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现，然后从自己的身体两侧向后划过消失。

最后，她眼前定格，停在了她这悲惨一生的起点——

花灯节，白雪皑皑的长街。

她与霍权相识的那天。

冉颜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周身传来真实的寒气，将她包裹。

喜庆的红灯笼，热闹的人群，还有……

“小姐，你怎么了？”

冉颜看着身边神情担忧的灵衣，红了眼睛。

第27章

冉颜明明死了。

她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回到这一天。

她正想问问灵衣这是怎么回事，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目光里。

霍权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在盏盏灯火下，一如初见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焦急的神情。

只一眼，冉颜就确定——霍权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在他望来前的几秒中，她极快的作出决定。

这一世，她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就当从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幸运的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所以她不会重蹈覆辙。

冉颜已经在努力的遗忘过去，可唯独一个人让她无法忘记。

梦凉，她的小梦凉。

她死的时候，她的梦凉还那样小，连一句娘亲都不会叫。

灵衣在她死后有没有好好照顾梦凉？

冉颜很想知道，所以才会在宴席上听见别人提起家中刚诞生的女儿失态，才会忍不住想要唤醒灵衣的记忆。

却不想会被霍权听到。

冉颜咽下喉间的苦涩，闭了闭眼。

其实让他知道也好，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缠着她了吧？

但她还是不明白霍权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他记得上一世的所有，就该记得她骗了他，他终于有机会纠正上一世的错误，应该去求娶她的姐姐，赵家嫡女赵意绵才对。

为何他会向自己提亲？

冉颜想不到答案，也不想再深思。

寂静间，马车外传来鞋子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

她以为是灵衣回来了，便掀起帘子。

不想却对上顾楠奕漆黑的眼眸。

冉颜顿了下：“你怎么会……”

“灵衣说你身体不适，我有点担心，就跟太子告辞出来看看你。”顾楠奕没有上马车，站在雪中看她，“你还好吗？”

冉颜避开他的目光：“我没事，劳烦小将军挂心了。”

见她一如往日的冷淡疏离，顾楠奕一个跨步上了马车坐了进去。

冉颜坐的马车是自家的，本就窄小的车里此刻更加拥挤。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整个人都靠在角落：“你要做什么？”

顾楠奕轻笑了一声：“你怕我？为何？我以为你对霍权已经足够失望，会把目光更多的看向我。”

他的话让冉颜一怔。

她稍稍皱起眉：“你……”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顾楠奕收了笑，“我只是想去确保我的未婚妻子不会受到其他男子的冒犯。”

原来在霍权起身离殿之后，顾楠奕也跟着离开。

然后他听到了霍权和冉颜的听话。

不，还是不对。

冉颜心觉哪里不对，却一时又理不清。

突然，她想起顾楠奕在殿上和太子说的那些话，一个不可置信的荒唐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陡然转头看向他：“顾楠奕，你、你是不是也……”记得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可话没问完，冉颜就觉得不可能。

连灵衣都不记得，为什么顾楠奕会记得。

但下一秒，顾楠奕扯了扯嘴角：“是你想的那样，冉颜，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在我的记忆里，你明明嫁给了霍权，然后死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八年前。你没有嫁给霍权，也没有死。”

“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弥补的机会，所以我上门提亲了，抢在霍权之前。”

第28章

顾楠奕的神情很坦诚，语气比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还要自然。

完全没有一点利用自己还有记忆去抢着提亲的心虚。

不过他的确没有想到冉颜也还记得。

冉颜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间，马车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小姐！”

灵衣上了马车，在看见冉颜身边的顾楠奕时愣住：“顾小将军……”

顾楠奕不再多留，起身走下马车。

他回过神，看向冉颜：“我比不上霍权吗？”

冉颜喉间微微发涩。

片刻，她摇头：“顾小将军，你曾经告诉我——这世上最难的就是两心相许。若不得便放弃，以免执念成魔，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我已经想通了，顾小将军怎么却被困束住了？”

“这句话今日我还给你，有些事，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顾楠奕怔了须臾，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原本对冉颜说这句话，是为了让她放弃不爱她的霍权。

却不想这句话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身上。

人都是这样的，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同样，只有当一个人自己陷入一段感情之中，他才能明白旁人说的话劝解不了一分。

他呼出口白气：“尔笙姑娘言之有理，但我还是那句话，只有尔笙姑娘想起来我们是何时何地相识的，我才会松口退亲。”

“否则三个月一到，尔笙姑娘就得履行与我的婚约了。”

说完，顾楠奕朝冉颜轻轻一颔首，帮她们放下帘子，喊了赵家的马夫启程。

马车碾压过白雪驶离朱红的宫墙。

冉颜脸色微凝，却不是在记恨顾楠奕。

她从来没这么恨过赵承。

她恨他把自己当做一枚棋子，恨他贪财慕权，所以连问她一句意见都不问，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却也恨这世间的不公平。

为何女子就要依附夫君才能存活，为何不嫁人的女子就要受尽非议？

灵衣在这时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其实……”

话没说完，冉颜握住她的手：“灵衣，你说若是我们离开赵家，会怎么样？”

灵衣怔了怔：“小姐，您想去哪里？”

冉颜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座京城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权势、金钱、美色，每一样东西都能让人失去本心，变成一个可怕的人。

只有逃离这里，她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可转念一想，连顾楠奕那样有权有势的人都尚且做不到真正的自由，她一介女子，什么都没有，又谈什么自由？

权势就像是黄金打造的锁扣，带给人无上的荣耀的同时，也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冉颜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望向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象。

灵衣看着她的侧脸，搁在腿上的手攥紧。

她再也忍不住，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给说完：“小姐，其实小小姐很好。”

冉颜的身子狠狠一震。

足足过了好几秒，她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你刚才……说什么？”

灵衣的眼睛红了起来：“小小姐，很健康平安的长大了。”

第29章

冉颜的眼眶一瞬间涌满泪意。

灵衣和她，和顾楠奕一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一闭眼，再一睁眼，她就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灵衣以为冉颜什么都不记得，才没有提起上一世发生的一切，没有提起霍权，也没有提起赵梦凉。

可当偏殿听见冉颜问她赵梦凉的事情时，她狠狠震惊，一瞬明白过来，冉颜也什么都记得。

但那时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霍权就闯了进来。

灵衣反握住冉颜的手：“真的，小姐，小小姐很好，姑爷……沈公子一家都对小小姐很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没有生过病。”

眼泪从冉颜的脸颊上滑下，但她微微皱眉：“霍权？”

“是，您……死了之后，我抱着小小姐去向沈公子托孤。”灵衣哽咽着，“沈公子知道您去了以后，将您的尸身带回了沈家，以沈家少夫人的身份下葬了。”

冉颜满含泪水的眼底露出茫然：“我……沈家少夫人？他不是要和赵意绵成婚了吗？”

这也是灵衣上一世那些年来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她摇摇头：“沈公子退了和赵大姑娘的亲事，直到他死，都没再另娶过他人。”

“他死了？”冉颜眉心紧凝，“我死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霍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回到沈府的。

他没让萧蔺跟着，独自失神坐在书房里，双眼空洞。

冉颜不会原谅他了。

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他身上？

霍权悔恨地用双手盖住双眼。

如果冉颜什么都不记得，他还能假装上一世的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