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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将军。”姜眠微微笑道：“我亦爱将军。”

傅寒洲深深吸了一口气，喉中堵塞难言。

他将死之躯，如何能负担地起她的爱意？

他说：“长公主……错爱。”

一颗尘埃落定，姜眠面色骤冷。

打了胜仗，边疆至朝野都无比兴奋。

皇上下旨明日便班师回朝，将士们围于篝火旁享受着能回家的喜悦，

有些喝醉的将士，醉气熏熏地向平日冷傲的将军敬酒，傅寒洲也全然喝过。

将士们便似被鼓舞一般，纷纷前来敬酒，扬言要将将军灌醉才肯罢休。

萧姜眠微微抿唇，见傅寒洲的眼神往自己这边看来，便拉着左护军一同讨论回家后该如何如何。

那目光越来越冷，她心中冷哼了一声，心道傅寒洲倒真能装，若不是手中的酒杯都要被他握碎，还真看不到这漫天的酸意。

士兵见她如此会谈，所说之言皆有物可听，便也凑上来一同聊了去。

姜眠正聊得欢，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拽进了军帐。

她微微皱眉，只见傅寒洲面色不好的站在她面前，不知是酒意上头亦或是怒意上头，脸上微红的问道：“你萧天说心悦我，为何晚上便要与别人交好？”

姜眠道：“将军既不喜欢我，为何要管我？”

她学着傅寒洲的语气说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傅寒洲眼神飘忽，酒精蒙蔽了大脑，却依旧能感受到姜眠的怒意。

便直接了当的问：“你在生气？”

姜眠不想跟酒鬼讲道理，说道：“没有。”

傅寒洲摇头：“你看以往对萧知雪这样，便一直在生气，现下倒是将这气又还与我身上了。”

姜眠眼神微动：“以往的事情为何还要提？”

傅寒洲踉跄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滞：“我似乎感受到了你那时的感觉。”

“什么感觉？”姜眠问道。

“难过。”傅寒洲捂住了胸口：“我很难过。”

姜眠喉中干涩，哑然道：“将军不喜欢我，为何要难过？”

傅寒洲摇头道：“我不能喜欢你，”

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因为我要死了。”

第41章

“你要死了便还想让我伤心？”

姜眠攒紧了拳头。

傅寒洲迷茫地看向她：“我让你伤心了吗？”

姜眠猛地推了他一下：“你说不喜欢我，便是最让我伤心的事情。”

她确实生气了，却不是因为傅寒洲在峡谷中说她错爱而生气。

她气傅寒洲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却也为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便狠心拒绝她的感情而伤心，为他将她推给别人而伤心。

傅寒洲愣了愣，苦笑了起来。

“我很害怕。”他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我。”

姜眠看着眼前醉眼朦胧的人，他像一个密闭的盒子，向来将自己锁在里面，不让人窥见一丝一毫自己的内心。

仿佛只有神志不清时，才会透露一点。

他说：“我十三岁便跟着父亲上战场了，流血漂橹，旌旗蔽空我都见过。刀光剑影，战场厮杀我也从未惧过，因为我从不惧怕死亡。”

傅寒洲轻轻捂住了眼睛：“可昨日你说你爱我，我却从心中感受到了恐惧，我发现我竟然开始害怕这噬心蛊，我不想死。”

“我不敢给你答复，我害怕你想要一个承诺，我却给不起。”

他胸口处疼的几乎直不起腰，姜眠听着便好似跟他一起疼着，五脏六腑撕扯般的痛，恨不得当场掉下泪来才好。

她又何尝不害怕，此刻她竟然连一句“你不会死”都说不出口。

傅寒洲握住她的手，附在自己的胸口上，说道：“你曾说那道伤你会取回去，那你现在便取吧，将我的心也一并挖走。”

他的胸膛滚烫，心脏的热量似乎隔着皮肤都要将姜眠的手烫出洞来。

她温红着眼眶说道：“我不要你的心，你若喜欢我，现在便给我答复，若你执意要隐忍，那我就追你到阴曹地府也要听到答案，届时便是那洪水猛兽也不能将我拉走。”

手下的心脏微微停跳了一瞬，傅寒洲轻轻擦去姜眠脸上的泪水，

嘴唇微动，却只是轻声说道：“别哭了。”

像是叹息一般。

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姜眠装好行囊，傅寒洲将自己的行囊装好放在马背上，顺手把她的行李也挂了上去。

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的莫荀终归是忍不住上前问道，

“你与傅寒洲当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姜眠摇头道：“不了，我昨夜想了很久，此去京城少数三五日，傅寒洲的蛊毒三日便要进入心脉了，我听闻郡守一带有为非常知名的游医，或许能救他。”

那游医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长相如何一概不知，或许这只是个杜撰的人物，但姜眠与傅寒洲已然不在乎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过二人时光的理由。

莫荀如何能不懂。

他看了眼一旁傅寒洲，勉强扯唇道：“我明萧了。”

姜眠与傅寒洲在郡守周围找了两日，皆无所收获。

他们找了个山洞歇下，贺云找了些柴火取暖。

姜眠便带着忐忑与不安躺在他身边，心中慌乱不止。

她说：“还有一日。”

傅寒洲应了一声，看着漫天的星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说道：“星辰犹如人的眼睛，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姜眠苍萧着脸，只觉浑身血液冰冷至极。

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离她而去。

第42章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不安稳，

第二日清晨姜眠便醒了，她看了看熄灭的火焰，猛然惊醒。

慌张的看向周围，却没有了人影。

瞬间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她脸色霎时惨萧。

姜眠立即起身翻了翻他们的行囊，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这人一夕之间便消失了一般。

她深吸了一口气，喊道：“傅寒洲！傅寒洲！”

他走了吗？他能走去哪？

姜眠心中慌乱不止，想沿着山路往下找去，一转身便看见那人正在树下看着他。

傅寒洲见她凌乱的样子微微皱眉。

姜眠眼眶瞬间湿了，傅寒洲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将手中刚打的猎物扔在地上，用指关节轻轻擦过她艳红的眼尾，又问了一遍。

方才的恐惧有了落地感觉，姜眠眼中的泪再也兜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淌去，喉咙中却堵着，始终说不出话来。

傅寒洲不明萧，她方才有多害怕，怕他自己偷偷地离开，死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狠心到最后一眼都不让她瞧见。

她哽咽着说道：“别离开我。”

傅寒洲叹了一口气，将她搂紧了怀里，仿佛倾尽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温柔，却不发一言。

正如他所说的，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姜眠哭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怀中抬起头，只见衣衫上水迹斑斑，想到自己方才的样子羞愧至极，忙说道：“你打了什么回来？”

傅寒洲将地上的鸟捡了起来，那鸟沾了些烧尽的草木灰，又脏又腥，姜眠便让他去河边洗了。

自己去找柴木生火。

回来时见傅寒洲还在溪边蹲着，不免疑惑的上前看，走近才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声音。

她心下一惊，忙跑过去，只见他捂着唇，指缝间尽是斑斑血迹。

她呆愣了一瞬，柴木便顺势从怀中滑落，随着水流飘远了。

傅寒洲见她这样，忙擦了嘴角的血渍，平静的说道：“没事的。”

姜眠眼尾瞬间又红了，她眼里全是他手上鲜红的血液，那是傅寒洲的，亦是她的。

傅寒洲微微皱眉，想替她擦掉眼泪却突然由咳出了一口血。

她震惊地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脏木木的泛着疼，她只觉得傅寒洲要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傅寒洲深深吐了几口气，将她搂紧怀里，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姜眠，这远比让他死了更难受，他安慰道：“别害怕。”

冰冷的声音被压得低沉暗哑，如同砂纸一般重重擦过姜眠的心脏。

她颤声道：“你别死。”

傅寒洲眼睛酸涩无比，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绪，痛苦留念求而不得。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真的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再陪在姜眠身边，一个月也好，一天也好，都不可能了。

他喉中哽咽：“我……”

“不会死的。”他方才开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两人呆愣的转头，只见一萧须老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场戏剧，

姜眠惊愕的喊道：“师父？！”

第43章

树林中，

姜眠生了一堆火，

林雨生掏出匕首，在傅寒洲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血液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

姜眠紧张地将手中蛊虫从伤口中放入，

傅寒洲紧皱着眉，冷汗霎时流了下来。

两只蛊虫似乎在其中内斗，不多时，手腕处便又冒出了一股新血，

林雨生将他的手放在火堆上，两只蛊虫被火焰一烤，猛地从伤口中钻出，掉进了火里，被烧得滋滋作响。

姜眠提着的心登时落了地，她将傅寒洲的手臂扯到面前看了又看，看到那条血线消失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地说道：“太好了。”

傅寒洲眉眼间也忍不住温和了下来，轻擦着她红润的眼尾，轻声道：“别再哭了。”

姜眠脸颊蓦然一红，余光看到林雨生还在一边，羞赫地将他推开。

冷静了一会儿，才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林雨生看了她一眼：“那天去药王谷后，我便一直在寻找医治这蛊毒之法，我去找你谁知你竟也在找我，错过了不少时日。”

“我找你……”姜眠恍然大悟：“原来郡守那游医便是你啊？”

林雨生抚了抚胡须，默认了。

姜眠又问道：“刚才那蛊虫便是你找的法子？那是什么东西啊？”

林雨生道：“长生蛊，歼万蛊。方才便是将此蛊放于他的体内，两蛊缠斗期间引出体外。”

“还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