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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相信不是。他们要想举报，完全可以早点动手，没必要卡在最后的临门一脚。这个举报，怨气太大，在职位之争前，我们两家的关系真的还挺好的。”

“你是不是怀疑你爸的那位？”

宁卉淡淡一笑：“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力。其实我也没有证据，当时应该是怀上了，我爸还不离婚，估计她觉得我爸要是升上去，更难为她把我家拆了，干脆主动把雷引爆，没准儿不破不立。”

“所以，你和程矩是因为......父母的恩怨。”

“还真不是。”她牵牵嘴角，“那时候傻，一心要逃离家庭，拥抱世界。这件事更让我觉得传统家庭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环境越差，我们绑得越紧。”

这件事的走向和两个家庭的关系最后都很难堪。

泼进门的污水，谁管它是不是无凭无据，程教授自上任中心主任起，流言就没停过，从事件伊始到父母办完离婚，宁卉和妈妈搬出学院大院之后，两家人彻底没了来往。

等程夫人从整件事里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在和宁卉谈恋爱，又是震惊又是暴怒。

“所以把儿子送出国？”

“不是。出去留学是他一直以来的打算。她发现我们的事儿，已经是他要走前夕了，他妈妈大大松了口气，两个小动物作伴的感情，不用干预，换个环境，距离拉开，自然也就没了。”

反倒是程矩刚出国后的一件小事，让事情向不可挽回的方向走去。

世界杯之后，程矩出国，宁卉的心境前所未有地坏，家庭破碎、生活环境不适、和程矩不但隔着上万公里、还不在一个时区，从一开始就很卷的课业更加繁忙，让她像生活在压力泵里。

有天早上起床，她突然发现右耳听不见了，左耳的听力也变得微弱。其实事后看来，只是因为情绪压力过大导致的神经性中耳炎，但在当时成了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觉得摔入生活的谷底，不能再坏了，现在再回头，才发现那时的自己，还是娇花一朵。

她在傍晚的食堂门口和程矩通话，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因为听不见，声音还特别大。

程矩几乎没让她等，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转天下午，她从校医院拿了药回来，正纳闷他怎么一直不回消息，他已经拖着箱子在宿舍楼门口等她了。

“......他妈得炸了吧？”

“她要是太后，我已经被杀了头，悬城门三日。”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时候，还有人在介绍人耳朵边儿提点，说这姑娘可是个小狐狸精，人家儿子去美国留学，刚放下行李，被她一个电话叫回来了，特会调遣人。

“她找你了？”

“没。她觉得犯不着。”

是挺折腾的，十三个小时的飞机，程矩只在国内呆了一周，期间和之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

她收拾她的手段，非常学院派，不动声色地排兵布阵，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兵临城下。

“她能对你怎样？”夏令是真的想不出来，还真能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先侮辱人格，再推过来一叠钱，请你离开我儿子吗？

程矩的妈妈任教多年，对学生管理规定的那些条文了若指掌，即便宁卉是在别的大学，她也能用规则暗中杀人。

宁卉被学院教务处约谈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系主任连续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嘛，求助地看了看辅导员。

辅导员这才解释说，她们接到一些学生家长的反映，说她违反宿舍管理规定，多次外宿，干扰其他同学休息和校园生活秩序，影响比较坏。她到这个时候还不理解，以为是她和程矩出去住，早上回来得太早，打扰了同寝的休息。

系主任见她还是一脸痴呆，忍不住说：“自己有本事出去同居，家里至少先搞定了吧，让别人家长闹到系里来，丢不丢人！”

夏令下巴都要脱臼了：“人也不能这么贱吧！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我们不能出去住么？成年了哎。”

“能。大部分学校主要抓的是留宿外人，尤其是异性，学生自己出去住不住没人管。但是，有人追究就不一样了，学院的学生，有宿舍不住，经常校外开房，这种事，别人的家长上门来系里找茬，人都丢到校外去了。当时我们系主任又正是升副院长的关键时期，正担心有人拿学生管理问题来做文章，这件事芝麻大，但顶到了枪口上，他就非要给我一个警告处分。”

“靠。”

宁卉不知道，如果再让她回到那一年，她会不会干脆忍下来，低下头，弯下腰，写检讨，承认错误，等一切风平浪静。

当时，她没有。

院教务处的办公室，明显清了场，系主任、辅导员、中途甚至还来了一个分管教务的副校长，警告处分只有薄薄的一页纸，违纪行为只简单写了“不遵守学校住宿管理规定，扰乱教学秩序”，一式三份，递给她签字画押。

她拒绝。

让其他人都先离开之后，系主任安慰她，院里主动给这个处分，其实对她是一种保护，希望对方不要再继续往上面闹了，因为院警告处分是不会进档案的。

她当时气炸了，恶心坏了，坚决不接受这个莫须有的处分，随之，院内警告变成了留校察看。她本来读的是材料科学的直博项目，因为这个处分，直博也泡汤了，本科毕业就匆匆离校，转行做了记者。

宁卉的声音很凉，从岁月深处带着冰碴子发出来：“名声毁了，到处都知道，是因为混乱开房，才退了直博。”

这背后的恶意，让夏令背脊上也起了一层霜：“你找过她么？”

“没。”她语气是不屑的，“找她干嘛，求饶么？”

夏令噤了声，不敢随便乱问，顺着她的话说：“所以，你选择分手？”

“是。他家人这么深的恶意，他血管里流的也是一样的血，我不想再和姓程的有任何关系。”

夏令觉得词穷，她也是自小只有读书一条路这样长大，知道被迫屈辱退了直博，对当时只有19岁的宁卉意味着什么。

宁卉从房间里拿回一本相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很快乐的照片。

看清楚人之前，夏令先被情绪感染了。

大学校园的操场，绿荫下是棕色的塑胶跑道，远景是球场和图书馆大楼，年轻一点儿的宁卉正跳到一个男生的背上，手里扬着给球队加油的小喇叭，两个人都在大笑，有一角队旗飘进来，是青春、欢笑和夏天的风。

夏令仔细辨认了一下男生的面孔：“这不是程矩吧，除非他整容了。”

“不是。”宁卉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件事不久，我写了封信，给他寄了这张照片，正式把他甩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一直没再找过你？”

“没有。”宁卉停下来，不用扫描，回忆自动浮现，“没回来过，没找过我。都过去了。”

两个人都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天边已经露出一线微光，天要亮了。

“睡吧。这才搬来，第二个晚上就通宵。”宁卉推推她，“告诉你，觉得心里轻松了。”

“嗯。”夏令看着她轻盈又宁静的侧脸，“那还恨么？”

“恨。”

“原谅么？”

“不。”

“严谨点儿呢？”

“难。”

第十六章 普通朋友，应该不会在周末把电话聊到滚烫吧

到中午才晃悠着起床，夏令发现微信里堆着邵平发来的两条消息。

“聚会？”

下一条是二十分钟之前发来的：“昨天是不是喝了？”

她回：“嗯，朋友带我去见世面，喝了一点小甜水。”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她去冰箱里拿出来一张面膜，贴上，带着霜，感觉把所有毛孔都熨平了，又发一条：“我有问题想请教你，关于二手车交易平台的.....”

手机一动，邵平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她顺手抓起一个靠包，趴在床上，接起来。ᴊsɢ

阳光正好，她看着窗外，听到手机里传来的丝丝电流声，他的声音比面对面听起来更低沉一些：“刚起床？”

“嗯。我的新室友刚搬进来，昨天聊得有点晚。”

“带着大型主机的那个？”

“不是，那是同事寄存，新室友是新认识的姑娘。邵总周末在忙什么？”

“刚结束一个早餐会。”

“同情，早餐都要谈工作。”

“那你还问工作问题。”他说到正题，“二手车平台，不就是你们公司正在推的deal？”

“是呀，怎么你们都知道。”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别的投资人。我提了一句二手车，都知道我们公司正在跟。”

“圈子就这么大，都有所耳闻呗。这公司的数我看过。”

“你看过呀，”这下不仅节省了她一万字，连数据泄露的问题也没有了，她说了自己做的数据分析，“主要就是太好看了，那个增长曲线跟画出来似的，我不信。”

邵平一直没打断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