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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从下向上望，反光玻璃将大厦内的情景遮挡个严严实实，林辛言抚着下巴，猜宗景灏会在哪扇窗边。

宗景灏瞄了一眼显示器，距离饭点还有十分钟，邻座已经讨论起来要点什么吃了。

而她也没了继续上班的心思，神游天外。点开外卖软件，正发愁要吃什么，菜品满目玲珑肆意勾引人的食欲，照片里的食物都像赋予灵魂一般朝她勾勾手：“来啊，来啊。来吃我啊。”

宗景灏选择困难症发作，一时发难。

电话在手中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不断闪烁。

宗景灏连忙接起，贴在耳边。

“吃过饭了？”

电话里，林辛言的声音酥酥颤颤传入耳朵。明明和往日一样平淡如水，一开口却让宗景灏抖了个激灵。

“还没。”

“我在你公司楼下。下来，我带你去吃。”

她抬眼看了看手表，还有八分钟才下班。

又不想让林辛言在楼下等太久。半晌没开口。正左右为难，林辛言猜到她的心思，体贴道：“没事，我等你。”

“男朋友啊？”同事好奇地探过头，宗景灏支支吾吾地，没点头也没否认。

而电话里的林辛言也被这句“男朋友”取悦到了，莫名觉得心情愉悦。

“那你快去吧，我给你打掩护。”同事小声地说。

“谢谢。”

宗景灏拿上手机，左右环顾一眼，发现主管并不在，于是偷偷开溜。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林辛言百无聊赖地敲击方向盘，信手打开车载音乐。

他的歌单都很枯燥，多半是舒缓亲和的纯音乐。有次裴止境借他的车开，回来时就和林辛言一顿吐槽。

“你说你这什么音乐品味，开了一路我差点睡着。开车不都是要听一些提神的歌吗？”

林辛言并不搭腔。

裴止境不知道，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林辛言很难真正放松下来，只能在借助音乐缓解。

也不是裴止境提一句他就能真正戒掉那些看起来不合群的习惯。

出神之际，宗景灏敲了敲车窗。

“去哪里吃？”她问。

两人信步走着。

宗景灏发现，两人分别逾十年，她已摸不清林辛言的喜好。

正如她自己，在这十年里也变换了很多口味。从前特别爱吃的，现在已经兴趣缺缺。

所以她没把握林辛言会喜欢吃什么，搜刮一遍记忆，只记得他高中时候好像爱吃生煎包。

林辛言从小就嘴巴刁，挑食严重，唯独爱吃校门口那家生煎包，时常当做早餐。

每次宗景灏的数学考差了，都会提着两袋生煎包敲开小洋楼的门。

林辛言再不想教，也会看在那两袋生煎包的份上，指点她一二。

所幸高考时的数学是她考的最好的一次。

“你现在还喜欢吃生煎包吗？”她问。

“喜欢。”林辛言说，“可惜没在英国吃过几次好吃的生煎包。”

得到他的回答，宗景灏当下就决定，两人的午餐就吃这个。

“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宗景灏拉着他的衣角跑起来。

小店藏在街角里，一时难以发现，食客并不多。

一口咬开酥脆的外皮，鲜肉被包裹在内。

宗景灏满足地吸了一口汤汁，含糊不清地说：“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店吗？”

“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那家店还开着呢！”

林辛言生硬地打断她：“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宗景灏怔了怔，将到嘴边的话生咽下去，失落地低下头，用筷子戳开煎包的小口，金黄汤汁顺着流进碗里。

明明看着那么有食欲，却不怎么有胃口了。

其实她是想说，那家店至今还没倒闭，她还经常吃。

宗景灏只是想缓和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察觉到宗景灏低沉的心情，林辛言缓和了语气问：“要不要给你同事也打包一份？”

宗景灏点点头。

等包子出炉的时候，宗景灏问：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

“正好去关大办点事，路过这里。”

“哦—”

一时无话，接过打包好的生煎包，两人沉默走着，一直送宗景灏到楼下。

“拜拜，下班见。”她朝林辛言挥挥手，三两步地上楼。

同事还在工位上泡泡面。

“给你的。”

她惊喜地接过：“谢谢你啊小孟，还给我带吃的。”

正解了同事的燃眉之急，工资一发她就还了花呗，还愁着自己是不是要吃一整个月的泡面。

说不定这顿生煎包会是她整个ᴊsɢ月最好的伙食。

一边大口大口吃着，又好奇打探：“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啊—”

“不知道吗？”同事又问，眉目间写满惊讶。

宗景灏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问林辛言是什么职业。只知道数年前他们的家境跨度就很大，现在更是天壤之别。

如果不是那个燥热的午后，她跑出家门，来到小河边。

也许不会有机会认识林辛言。

在一起后，他们的关系孰近孰远，更多时候各过各的生活，偶尔才会凑在一块。

她对这样的林辛言并不熟悉，手忙脚乱地应对。

竟然连他在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这个恋爱谈的太草率了。

趁宗景灏还在发愣，同事又撞了撞她的胳膊。

“你们应该才刚谈恋爱吧？”

宗景灏点点头：“对，才在一起一周多。”

“真羡慕。”她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呢？宗景灏苦恼地托着下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团糟，就像摔裂的精美瓷盘，中间横亘着一条难看的疤痕。

绕到裴止境的诊所，林辛言将一袋灌汤包放在桌上。

裴止境还在给客人做根管治疗。

“徐总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的小店？”

“别嘴贫，正好经过给你带了吃的。”

裴止境嘿嘿笑着，张望一眼：“是什么啊？”

“灌汤包。”

这可不像是林辛言的风格。

“不喜欢吃？”林辛言朝他挑眉。

“没有，我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哪敢挑。”电钻声停了，裴止境接了杯水递给客人，“漱一下口。”

“只是我好奇，你怎么会突然去吃这个东西？”

“突然想吃了。”

这可骗不过裴止境。林辛言对吃没有讲究，才不会有情调地专门出去买灌汤包吃。这一定是和某个小妖精吃饭的时候点的。

林辛言可真没意思，他哪一任女友林辛言不是了如指掌，到了自己恋爱就藏着掖着不给人看。

“是哪家的公主小姐宠的跟宝贝似的，也不带出来让我见见。”

“丑媳妇也得见见公婆，你说是吧？”

这下林辛言总算不逃避话题，说：“过段时间吧。”

又说：“你也别说哪任女朋友我都了如指掌，比如纪扬栀，我至今都不知道你们俩的分手原因。”

这下轮到裴止境沉默了。

“没什么好说的，感情的事你情我愿。”

林辛言从这句话里品出一千种味道，又借此发挥：

“好，我不问，那你也别问我女朋友的事。”

一段稀松平常的对话，渐渐夹带上火药味。

就连裴止境也在疑惑。

怎么天就聊成这样了？

如果是正经恋爱，为什么在问起他女朋友时，林辛言守口如瓶，一点半点也不透露。以至于除了确定他非单身，其他什么也都不知道。

甚至在裴止境要刨根问底的时候，拿出纪扬栀呛他，明明林辛言心知肚明，纪扬栀于他来说是如同不断溃烂未曾结痂的伤口。

他什么时候这么护短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

他们都忘了，店里还有其他人在。这位治牙的顾客如坐针毡，觉得自己是这家店里最扎眼的存在。

于是彻底禁了声，努力降低存在感。

林辛言干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裴止境没应答。

林辛言也有烦恼的时候。

他坐在车里，优雅沉静的交响乐从音响里缓缓流淌，如一道长河奔涌着向前。

他不是故意要呛裴止境的。

只是他自己也摸不准，为什么当初昏了头要提出和宗景灏在一起的要求。

只知道又一次见到宗景灏，总是害怕她随时会像一尾鱼，怎么也抓不住，一头扎进水里游走。

这是宗景灏往常最擅长做的事。

甚至没有考虑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