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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讨嫌。

　　他自己都觉得恶劣、卑鄙，苏知倪还是无动于衷。

　　她根本不想搭理他，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突然一夕之间就全是他了。美梦成真，多好，多棒，美妙得叫他午夜梦回只剩胆寒。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

　　如果只是寂寞无聊。

　　如果只是找个钱袋。

　　如果只是突来兴致。

　　如果只是玩玩，不要找他玩。

　　“想撕开我的胸膛看个明白就先交出你的心，苏知倪，老子跟谁都能玩，唯独你不行。”

　　靳桁撂下这句话，走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大得铺天盖地，大得淹没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苏知倪把泪憋回去。

　　漫无目的走在寒冷潦草的街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像动物园憋出刻板行为的动物，然后在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叫骂中骤然惊醒，慢慢归家。

　　苏知倪克制不住想打听顾轻轻，可是又怕知道了一切，叫她无地自容。

　　万一真像白露说的。

　　她的眼睛长得很像顾轻轻。

　　她不过是靳桁找来的替身。

　　他做了那么多，毁容、殒命，在烈火里烧了两次，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顾轻轻的影子。

　　她以为他用情至深。

　　其实不过是为顾轻轻用情至深。

　　苏知倪……不敢想下去了。

　　天好冷。

　　真的好冷。

　　……

　　两人是同桌。

　　靳桁照旧我行我素，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苏知倪却变得缄默，不再总想看他，不再偷握他的手指，不再闻他身上令人沉醉的雨和火的味道。

　　他偶尔会盯她。

　　但更多时候趴着睡觉。

　　两人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再过不久，也许会窒息，然后死亡如蔓草覆盖。

　　……

　　冬季运动会开幕，高三年级需要抽几个人出一个节目，季浩然找到苏知倪，问她愿不愿意。大家没精力排舞蹈，就想搞个合唱糊弄过去，听说苏知倪以前学音乐，还拿过奖，年级学生会的人就找到季浩然，让他来说。

　　“为什么学生会的人不直接问我？”

　　苏知倪按住自动铅笔头，插入铅芯。

　　季浩然低声道：“你跟靳桁的事全年级都知道了……谁敢跟你说话啊？”

　　特别是男生。

　　除了心大的季浩然，眼高于顶的陈辰……其他人恨不得绕着苏知倪走。靳桁的脾气，稍微有点不爽可是会动手的，大部分人还没活腻。

　　苏知倪默了默，说道：“我学的不是声乐，是钢琴。”

　　“能排合唱不？”

　　“能倒是能，不过……”

　　“那就行了……学生会的人说只要不走调闹笑话就行。”

　　不等苏知倪拒绝，季浩然就跑了，学生会的人还在教室门口等着回话。

　　真是赶鸭子上架。

　　绝了。

　　合唱练习只能在课余时间进行，好多人都不乐意参加，全是各个班临时抓来的壮丁。

　　苏知倪听了听，真的是应了白居易那句古诗，呕哑嘲哳难为听，锯木的锯木，拉风箱的拉风箱，拉两头驴来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出类拔萃的效果。

　　为了能让合唱在调上，苏知倪课余都泡在走廊排练。

　　临近运动会，晚自习结束后还要耽搁半小时加练，好在大家熟悉后都挺配合。

　　这晚结束已经十一点。

　　苏知倪背包下楼。

　　公交已经停运，白永刚这会儿应该也不会开车来接她，用刘丽的话来说，来回一趟烧油不要钱吗，小孩子更该体谅大人挣钱不容易能省就省。

　　她数了数口袋里的钱，不够打的士。

　　想了想，裹紧围巾便打算跑回去。

　　走到校门口。

　　季浩然竟然等着。

　　男生扶着单车应该站了很久，脸都冻紫了，一见苏知倪眼睛就亮起来，“周琳她们说你还没走，排练归排练，也太晚了。”

　　“没事的。”

　　“公车没了。”季浩然擦擦后座，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上来，我骑慢点。”

　　“不用了。”

　　“走回去十二点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行！”

　　苏知倪深吸口气，眉眼变得雾蒙蒙，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但拖得越久越伤人，季浩然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个好人，她不想拖着他。

　　“季浩然，对不起，我不能坐你的车。”

　　“哎，我不是那个……”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苏知倪坦拉着书包带坦诚道：“但不会是我心里那个人。”

　　北风卷着垃圾呼啸而过。

　　季浩然搓搓手，勉强笑了笑，太难看，太狼狈，自己都觉得不像样，于是仓惶低下头，明明是一八七的大男孩却偏偏像个小女生似的小声问道：“为什么一定得是靳桁？”

　　苏知倪反问他：

　　“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答案谁都心知肚明。

　　季浩然闷着头，“那不坐单车了，就让我……送你回家，我们一起走，万一你遇到臭流氓就糟糕了，如果不是我非叫你帮忙，你也不用忙到这个点……”

　　苏知倪不好再拒绝，且真的太晚了，一个人回家是有点害怕。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并排走到铁桥。

　　单薄瘦削的身影背对他们，两腕懒散搭在扶手。

　　苏知倪停下脚步。

　　季浩然顺着她幽寂枯萎的目光看到了靳桁。

　　他心口堵得厉害，以为苏知倪必然要跟靳桁走，幸好她没有，收回目光，勒着书包带继续往前。

　　就该这样。

　　她这样纯白善良的女孩子就该远离靳桁这样肮脏顽劣的败类。

　　没有一个天使应该与恶魔为伍。

　　铁桥发出震颤。

　　响得惊心。

　　两人将将迈开步伐，恶变急生。

　　靳桁突然发难，揪住季浩然衣领往桥边摁，力气之大，将男生的半截身子甩出桥去。

　　苏知倪一愣，抱住他的手，声音都发颤，“你发什么疯，靳桁！”

　　他笑着看她，桃花眼潋滟晴朗，百般好看，万般绚烂，“苏知倪，我说过的，没有下次。”

　　靳桁手一松。

　　季浩然整个人坠到桥下。

　　苏知倪吓到失声，伸手去拉，下一秒却被靳桁按到地上，双膝被少年的腿夹得死死的。

　　他钳住女孩玲珑精致的下巴，瞧着恐惧和厌恶在她纯真动人的眼中流转，还在潋滟又哀绝地笑。

　　寒风呼啸。

　　苏知倪的五脏六腑几乎撕裂，她沙哑哭喊：

　　“靳桁你这个恶魔！”

　　“不，苏知倪你才是恶魔……我说过很多次了要跟我，就别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他猛地捶下，拳头砸到她耳边，声音嘶哑几乎能听到血腥味，“我把你疼成眼珠子，你呢，嗯？就这么对我？啊？！”

第33章 异类

　　苏知倪摇头，不停摇头。

　　泪滑落脸颊，心也钝痛。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要做的不是惹怒靳桁，而是救季浩然。人命关天，耽搁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不想季浩然出事。

　　更不想靳桁因为她身败名裂。

　　哪怕他爱的从来不是她，哪怕她苏知倪从始至终不过是别人的影子。

　　哪怕一切只是他假戏真做，哪怕一切都只是她心甘情愿入戏太深。

　　苏知倪抱住他，用尽全力。

　　“靳桁……靳桁……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问自己在你心中是否重要，我不该跟你赌气……你有气撒在我身上好不好？放过季浩然，他只是怕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没有别的意思，我跟他说清楚了，全都说清楚了，他以后不会再跟我说话，求你……求求你了……”

　　靳桁揪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道：“你替他向我求情？”

　　“不、不是……我……我……”

　　“苏知倪你晾了老子这么多天，我碰这狗日的一下你就哭成这样？”

　　“不是，不是。”

　　苏知倪泪如雨下。

　　他为什么总要曲解她的意思。

　　有时两人好像很近，一个眼神都能心意相通；有时两人好像又从不熟悉，一个鸡同鸭讲，一个对牛弹琴，永远无法明白彼此的心意。

　　为什么会这样？

　　靳桁松手，摇摇晃晃站起来，眼角通红似有泪光，他抬手一掩，泪便消失，桃花眼又变得扑朔迷离杀机重重，如同亘古的迷宫，不存在出口，误入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桥底传来季浩然的呻吟。

　　靳桁翻过栏杆，在无边夜色中急走而下。

　　如一把出鞘的匕首。

　　闪着瘆人的森森白光。

　　苏知倪连滚带爬跟在后面，摔了一跤，膝盖破了，险险抱住了他的腿。

　　季浩然满身污泥，龇牙咧嘴，他摔的位置恰好是枯水期的河床，柔软的淤泥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就是样子有些狼狈，像滚完泥坑的猪猡。

　　“走啊——快走啊——季浩然——”

　　苏知倪抱着靳桁的腿嘶声大喊。

　　季浩然望清靳桁，腿一软，差点跌回去，他浑身发颤，试探着想救出苏知倪，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苏知倪一遍遍呼喊，声嘶力竭。

　　“靳桁不会动我，求求你走吧……季浩然……再不走就晚了……想想你父母……快走啊……”

　　季浩然浑身一哆嗦。

　　流着泪望了一眼苏知倪，随后趟过河道，攀上河堤，捡起单车咬牙蹬走。

　　眼看着人不见了。

　　苏知倪才松了劲，双手止不住颤抖，脸上爬满蜿蜒的泪。

　　靳桁绕开她。

　　苏知倪一字一顿道：“靳桁，你要敢去追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说话。”

　　靳桁转身。

　　目光幽幽的，像找不到往生之路的鬼魂。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