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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三装得一手好糊涂：“属下什么也没想。”

唐知夏说：“你眼神看着想从我身上看出什么。”

这是句不太好的敲打话。

卓三想了想，笑笑道：“若我实话实说，主子可不能责备我。”

唐知夏道：“说来听听。”

卓三斟酌了一会儿，自认措词还算婉转：“我刚刚只是在想，主子虽然官职在身，但看着确实不像是默守陈规之人。”

唐知夏听明白了，不置可否，淡淡道：“没想到你还关心这种事。”

卓三垂下眼。

屏风后席九宸已经穿戴好，里间就放置着热水盆，他洗漱着，不时传来轻微水响。

唐知夏叩着桌面不说话。

卓三便道：“主子是在想抄府一事？”

唐知夏轻摇着头，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抄府……抄家……抄……家……”

抄家！

唐知夏倏然一笑，眸中精光一闪：“抄家！”

卓三不明所以看着她。

唐知夏站起身：“是了，抄家！季礼为什么要制火药？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火药的本质就是毁灭，他定是想在临走前把屋子炸个什么也不剩，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竹舍根本没什么可藏匿的，除非……他那间屋子还有一间看不见的房间，而那里面的东西，他不能带也不愿带走！”

卓三一愣，里间的人走出来，他不由侧目，席九宸看着睡得不太好，穿着单袍，发饰未束，整个人懒懒靠在一旁，说：“要是把人引出来，我们便能去一探究竟了。”

唐知夏收回视线，挑着眉：“这下可有意思了。”

她侧目又看向那道圣旨，笑容古怪：“这可更有意思了。”

卓三出去后端来了早饭，席九宸扒拉着白粥，说：“……不想吃。”

唐知夏将剥好的水煮蛋放到席九宸跟前，说：“将就吃几口。”

他咬着鸡蛋：“昨晚热死我了。”

唐知夏说：“出点热，风寒不就好了。”

席九宸舒展着右臂，没说什么，把一颗鸡蛋吃完后喝了半碗粥，便不再动了。

他拿着那道圣旨在研究。

唐知夏收拾着碗筷，卓三接了出去后将熬好的药端进来。

席九宸道：“没交给刑部可以理解，大哥闭门钱海青在家养伤，刑部确实担不起抄府一事，可没交给大理寺也没交给都察院，这可真有意思，三法司就摆在那，竟让锦衣卫来干这个活。”

唐知夏吹着药汁，闻言道：“那你说，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锦衣卫如今隶属御前，让锦衣卫来查，意思明显，就是让锦衣卫仔仔细细查一查，看这宿王府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不管查出来什么，都是皇上的旨意，而且……”

席九宸将圣旨放下，缓步往门外走：“世人都知锦衣卫做事不大讲规矩，如今又是你任职，这一年来唐知夏的底被扒得差不多了，说你混了这么久的军营，手上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女阎罗，就算有人敢不满，先过不了你这一关。”

他眼看着就要跨出屋门。

唐知夏凉凉道：“哪去？”

席九宸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我该回去了。”

他刚跨出一步便被唐知夏提住后衣襟，明明个子十分高的一个人，竟被她十分轻松拽了回去，按坐在桌旁，唐知夏皮笑肉不笑看着他：“昨夜爬上车时不是高兴得很，怎么这会就急着回去了？”

席九宸恨恨道：“我想家了！”

唐知夏道：“看不出来你竟这般恋家，想家好啊！一会我让卓三送你回去，一个月内不准出门，你好好在家呆着！”

席九宸明知她在诓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气结：“你……你怎么能这样！”

唐知夏道：“你不是想家吗？”

席九宸：“……”

唐知夏笑：“你费再多口舌，这药还是要喝的。”

席九宸使性子不动：“我不喝。”

唐知夏挑着眉，静静看着席九宸不说话。

她不说话，席九宸自己倒先有些坐不住了，憋了一会怕她来真的正要开口。

唐知夏道：“你想要我一口一口的喂你不成？”

一口二字被她刻意咬重，明明没什么，席九宸硬是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来。

他眼睫轻微颤了颤，没吭声，伸手去端药碗，药汁已经变温，他没磨蹭，一口气喝完后，才回过神般道：“……加了蜂蜜。”

唐知夏道：“怕你嫌苦，让卓三加了蜂蜜。”

其实还是苦的，但是又很甜。

席九宸眯着眼笑，瞬间就忘记刚刚被提回来喝药的事。

第71章 抛饵

接到圣旨后唐知夏便注定闲不了了，她让卓三派车先送席九宸回府，这才转去指挥使所，命人召来韩树山与汪宁，本该还召佥事金城，可他已于一月前被调往兵部，佥事一职空缺，唐知夏不主动提，皇上便当这个职位闲着就闲着。

唐知夏将圣旨宣读，便让汪宁与韩树山调遣人手，即刻起接替宿王府周围禁军，晌午过后带着人去了。

这座早已因为宿王谋逆罪而被严加看管起来的府苑，所在东大街风景绝佳地，园中物件成箱成盒登记造册，一干人等忙得脚不沾地。

韩笑上前来，颔首道：“大人，书房和主卧还未曾动作。”

唐知夏踏入书房。

汪宁不动声色扫了眼韩树山一眼，见他持刀站在台阶下不动，心下疑惑，目光追着唐知夏入内，也并未动作。

唐知夏环顾书房中布置，古书卷轴占了居多位置，她慢慢踱步像是闲逛，目光从书柜掠过，桌面，随即落到窗旁。

唐知夏推开窗，正好对着树干粗壮的槐树，因为冬季枝丫光秃秃的，若是夏天一开窗便能看到绿景，也算不错。

唐知夏一手扶上窗沿，对台阶下的人道：“派两个人进来清点。”

韩笑立刻应声是，韩树山便跟着汪宁入内，二人一左一右各自不说话。

唐知夏低下头，摊开手心，面色只变了一瞬，便将窗沿那一抹痕迹拭去，不动声色转过身，重新打量着桌面。

桌子叠放的书籍字帖皆整整齐齐，不过有两本歪了一些。

唐知夏抱臂斜靠在一旁，三个人各怀心思。

直到夜色降临，清点工作才完成了一小半，整理的目录统一交给韩笑后再递给汪宁，汪宁将册子奉给唐知夏。

唐知夏随手翻了几页，合上道：“先撤一半人走，剩下的连夜清点，明天一早换人。”

汪宁拱手问道：“那今夜谁留在这看着？”

唐知夏看了他一眼，顷刻间有了思量：“就你吧。”

汪宁点头应是。

唐知夏带走了登记册。

回到府中时一更已过，卓三迎人入内，唐知夏将册子随手放在书桌上，道：“备车，我要出门。”

卓三没有多问，吹熄屋中灯火后跟着唐知夏出门。

整个园子陷入一片寂静中，片刻之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落入园中，他全身包裹在一片黑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着四下张望，随即推开了屋门。

马车停在夜集上，卓三跟唐知夏坐在小摊前，老板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

卓三吹着面条，低头喝了口汤，说：“大冬天再也没什么能比得上喝一口这汤了。”

唐知夏倒了些醋，搅和之后开始吃面，吃完面，卓三付过钱上前道：“主子，还去哪？”

“还早了些，再逛一逛。”

主仆二人有家不回顶着寒风瞎溜达，幸而燕京繁华，哪怕夜已深依旧还有人气。

二人从街头逛至巷尾，路过一家铺子时，唐知夏脚步顿住，不由自主抬步入内。

小儿正收拾着，没想到这个点了还有人，迎着笑上前来：“二位……”

唐知夏道：“栗子糕还有吗？”

小儿忙不迭应声：“有的有的。”

唐知夏说：“给我包一份，再要一份茯苓糕。”

“好咧！”

小儿麻利的将东西包好，卓三付过钱后提着糕点出去。

二人难得无聊，卓三跟上她的步伐，缓缓问道：“主子这是给二公子买的？”

卓三记得唐知夏不喜甜物。

唐知夏没否认，只是道：“桃记的糕点做得还不错。”

卓三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抱臂直行，他怀中揣着剑，身上自带一股肃气，那是久经风霜的人才会染上。

唐知夏余光扫了一眼，随即看着前方默不作声。

唐知夏向来是用人不疑，胡伯伯既放心将人交过来，卓三在他那里定是极为信任之人，她便不会再去打听卓三从前之事。

走至半途，眼看马车就在不远处，忽然身后有步子匆匆忙忙追上来拦在唐知夏面前。

薛逢气喘吁吁，看见她明显惊喜不已：“陆姑娘……”

唐知夏表情淡淡，但语气还算温和：“是你。”

薛逢说：“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是看着背影又像是你，你近日可好？”

唐知夏淡笑道：“多谢，很好。”

薛逢察觉到她态度间的松疏，内心一黯，却还是道：“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唐知夏道：“不必了，我有护卫。”

薛逢感觉挫败，可见她一面很是难得，咬咬牙道：“……是我想送你。”

唐知夏沉默不语。

薛逢强撑保持着微笑，解释道：“退亲的事，是我爹娘一意孤行，我是不愿的，陆姑娘……我……我们……”

唐知夏直视着他，说：“我们曾经是有过婚约，不过如今已经没关系……”

“有关系的！”薛逢抢话，怕她说出伤人的话：“有关系……是我喜欢你，是我一直喜欢着你！”

卓三识趣得抬头看天。

唐知夏静静看了他一会，说：“没用了。”

薛逢脸色刹白：“……没用了吗？可你不是说过愿意同我成亲吗？你曾经不是也对我有过一点喜欢的吗？”

唐知夏轻叹一口气，说：“我很抱歉，当初我不懂这些让你误会了，不过如今说这些已毫无意义。薛逢，自从薛家退亲那天起，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我理解薛家做法，但我原谅不了，但你放心，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