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宋恂全文无广告阅读 小冬宋恂小说赏析
宋恂必在他的大纛之旁,若活着,她便一剑将他杀死。若死了,那便将他摧身碎首。
然而上穷碧落下入黄泉,四处茫茫都寻不见。
忽闻喜乐喧天,小冬蓦然回首望去。
一顶正红色八抬鸾轿正踩着横乱的尸首往这方走来。
小冬心想,刀枪无眼,怎会有人在战时大婚,怎么不看黄道吉日。
她提着长剑凝神向鸾轿望去,风吹起轻纱帷帘,轿内的人却盖着绣龙凤的红盖头,见不着那女子的脸。
而迎亲的人正立在大纛一旁,她方才遍寻不得的大纛,此刻竟高高立了起来,在烈烈北风里鼓动飘荡。
那人一身君王冕服衬出通身不凡的气度,十二旒冕冠堪堪遮住了他一双眸子,却看不真切那人的脸。
不知嫁夫的是谁,亦不知娶妻的是谁。
冷风吹来,掀起盖头一角,露出那女子的朱唇来,须臾之间又盖得严严实实。
那下颌与朱唇,小冬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越是仔细去想,仔细去忆,头便越发疼得厉害,忽然一支利箭凌空射来,她躲闪不及,那利箭正中她的额头。
小冬惊叫一声,登时醒来。
她没有死。
睁眸望去,人已不在战场。
在兰台,在听雪台。
但兰台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战场。
帘外雨意潺潺,春意阑珊。
身下松软暖和,轻纱帐低低垂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斥了满屋。
头依然很疼,略略绷紧的触感使她意识到伤处已被包扎好了。
听见身旁有人低低叹了一声,“小冬......”
她循声望去,那人正坐在轻纱帐外。
是公子宋恂。
她依稀想起在这之前发生过的事。想起进宫见了大表哥,想起被弃于闹市,想起因何去了良原君的扶风府,想起又是为何跳下了马车。
恍恍惚惚竟也似大梦一场。
那人喟然,“你何必如此......”
是啊,若不是毫无办法,她又何必如此。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挑开轻纱帐定定地望来,好半晌过去才道,“既有君子协定,我便遵从君子协定,总会许你回去。”
小冬怃然,一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下,“那是假的。”
正因君子协定是假的,她没了盼头,才最终投了良原君啊。
那人几不可闻地叹,“那是气话,你竟听不出来。”
哦,原来那是气话。
小冬双目泛红,到底是人在生气时才会吐露真言罢?
可真也罢,假也罢,进了扶风,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是魏人。
要为魏国求生机。
小冬失神低喃,“奴想要干干净净地回去。”
那人恍然一怔,“干干净净?”
是了,她要干干净净地走,倘若被他碰过,她便不干净了。
“公子却总这般罚奴。”
那人闻言神情复杂,手中的轻纱帐下意识地扯紧了,顿了好一会儿才问,“罚你?”
自然是罚。
违背意愿的便是罚,难道不是?
他恍然点了点头,“你是这样想的。”
他兀自失神,手上的轻纱帐一松,“在你眼里,沈晏初好,王叔好,只有我是恶人,是与不是?”
他的面色平和沉静,声音亦是平和沉静,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最不愿听真话,却总要小冬说真话。
最初他便说,若敢在他面前说一句假话,必亲手掐断她的脖子。
后来她也说过许多假话,但她的脖子依旧好好的。
可因了真话,她也吃了不少苦头,次次都要引来他的责罚。
忤逆宋恂半点好处都没有,而良原君夺嫡又绝非不在一朝一夕,她总要在这之前,安身立命,谋生求存。
活着等大表哥。
他问,旁人都好,只他不好,是与不是。
自然是。
他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再问。
可她违心回道,“不是。”
那人片刻才回过神来,眉眼闪动,“那是怎样的?”
第109章“你不走,我娶你”
她心中酸涩,眼中空淡淡的没什么神采,并没有看他,只是喃喃说道,“公子也好。”
“哪里好?”
“公子不杀奴,便是好。”
那人低声,“这不算什么好。”
是了,这并不算什么好。
可除此之外,他便没什么好了。
他又问,“我不去要你,你便不会想着回来罢?”
小冬心中恍惚,没有答他。
她真想永不回兰台。
那人茫然若失,眼底悲凉浮漫。
他说,“那我答应你,你若不愿,我便不会再碰你。”
他到底是不是君子,小冬已经不屑去想。
说他是君子,他总口出恶言,屡屡反悔君子协定。
说他不是君子,他又愿意恪守礼法,不曾真正碰她。
是她愚钝,分不清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真便真罢,假便假罢,她也不去计较了,平白耗费心神,只是回道,“多谢公子。”
他的双眸不由地恍惚起来,眼神仿佛十分遥远,“小冬,你的将来该是怎样的?”
她还能有什么将来。
进了修罗场,生死不知,前途未卜,没有将来。
但她说,“奴的将来,该在魏国。”
那人默了良久,怅然低叹,“你为什么非走不可。”
这一叹,攫住了她的心口。
但她眼明心亮,又是十分理智的。
父亲要她擦亮眼睛,她便擦亮眼睛,什么好话软话都动摇不了她。
那人神色凄凄,眸中氤着澹澹水色,“我不再把你当战俘......早就不把你当战俘了。”
他甚至说,“你不走,我娶你。”
小冬心中刺痛,她背过了身去。
藏在罗衾中的手绞紧了被角,眸中的泪登时滚了下来。
什么都晚了。
那人少有地言辞恳切,“你气我向你射箭,我原也不是杀你。你气我将你赶下车去,我知你也是在说气话,不该扔下你。不该碰你,不该把你逼下马车,皆是我的错。”
小冬双目紧闭,只是暗自垂泪不答。
见过了旁人的好,便对比出他的不好来了。
那人轻轻掰过她的身子,抬起手来去拂她的泪,她别开脸避了过去。
那人手上一顿,和声细语,听着竟有几分可怜,“小冬,你不要再气了。”
小冬心里有两个人蹦了出来,那两人唇枪舌战,打得激烈。
一人说,“小冬,他不是良人!”
另一人说,“从未见他认错,既认了错,便算是良人。”
一人驳斥,“不是!认了错也不是!”
另一人道,“可他说要娶你。”
一人道,“你敢嫁给这样的暴君吗?你忘记了你的国家,忘记了你的使命,忘记了你的大表哥吗?”
另一人道,“你才十六,又是女子,何必去管什么国家,管什么大义,小冬,你只要管好你自己。”
一人道,“叛徒!佞贼!”
另一人道,“姚小冬已经死了,什么叛徒佞贼,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小冬被这两个人吵得头痛欲裂,她捂住伤口,复又背过身去。
那人眸色黯然,声音沙哑,“小冬,你说话。”
“小冬......你只想走,可曾问过我的伤势,你一次也不曾问过。”
何必去问他,他在城楼张弓拉箭,矢无虚发,神武非常,看起来伤处早就好了。
他低声下气的,“不气了,好不好?”
小冬不曾睁眼,只轻声道,“奴头疼,不能回公子的话了。”
他坐在榻边,久久也不再言语。
室内一时寂无人声,只听得雨打窗棱,声声切切,似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扎进了心口,扎得人千疮百孔。
总有大半日过去了,天色阴沉沉的,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听着槿娘进了门,毕恭毕敬道,“公子,陆大人来了,说是有事要回禀公子。”
榻旁的人这才动了一下,并没有立即起身,那话仿佛已在唇畔思虑了良久,是低低的、罕见的温柔,“过两日我带你进宫见母亲,母亲想见你。”
小冬没有回他,也没有转身看上一眼。
如今听见周王后,离她已是十分遥远。
他说他的母亲想见她,她又有什么可见的。
她这样的人呐。
他兀自一叹,起身走了。
听雪台黑压压的,还下着潇潇急雨,在直棱窗上敲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槿娘点起了烛火,这才感觉温暖许多。
槿娘秉烛过来,低声道,“姑娘,魏使已经走了。”
小冬怃然,原来大表哥已经走了。
她便问,“什么时候走的?”
槿娘道,“前日便走了,那时姑娘还没醒。”
一股难言的酸楚从她的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心里郁结难纾,所有的委屈不甘遗憾,到最后不过化成一声再简单不过的话,“哦,也该回去了。”
走了也好。
他平平安安地离开蓟城,平平安安地离开燕国,便算好。
槿娘拿起帕子轻轻擦了她的泪,轻声劝道,“姑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