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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沈兰殊的声音更大了，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沈兰殊与这个陌生的男人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她似乎已经离不开这个男子了，至少是在黄山的日子里。

可这算是喜欢吗？算是爱吗？

她不能确定，因为毕竟她对这个男人的身世、家境、过去都不了解。

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又怎么能谈得上喜欢。

可是最近几日，因为他自己分明茶饭不思，书里描写的相思症状她几乎全部占据。

也许这只是来自两个出生入死的可怜人之间的友谊吧，一旦彼此走入正常的人生轨道，那么他们又将是两条完全平行的直线，永不相交。

而此刻的他们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安全的角落互相舔舐伤口；就像两只离开水的鳜鱼相濡以沫。

2.

遥看黄山脚下，一片百年古村盘踞其间。古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徽派建筑白墙灰瓦，层层叠叠依山而建。舒展的马头墙与黛染群山连绵起伏，互相交错，时而隐没于云雾之中，时而显露于流光之下。

顺着山路迂回而下，村口逐渐变得熙熙攘攘，浓郁的市井气息，让沈兰殊渐渐发觉肚子空空。路边弥漫的各色小吃的香味，不禁让她大动食指。

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路上，拥挤的人群限制了行人的速度。沈兰殊跟在檀昭的身后，感觉自己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檀昭也很在意她的感受，虽然行走的宽度不足以两人并行，但他始终不徐不疾地带头走在前面，身体和头微微侧向沈兰殊的一边，以便两人说话随时能够被对方听到。

正值春游佳期，五颜六色的导游殷勤地指挥着自己的小团伙，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滚瓜烂熟的台词。

一只慵懒的三花猫，已经习惯了成群结队的游客，盯着一排风干的腊肉独自出神。

两人的目的地“揽月轩”位于古村中，是一家百年老字号徽菜馆。

餐厅建筑主体是一栋双层徽派小楼，一半位于岸边，一半嵌入湖中。青瓦飞檐像做瑜伽一般舒展。

到达餐厅门口时，游客逐渐稀少，小楼孤芳自赏，一条弯曲的木质廊桥浮在水面，由远及近延伸到江褚二人脚下。

绕过沿着木质廊桥、绕过青石照壁，餐厅内部古香古色，绣花屏风、松木椽梁，如同突然穿越回另一个时代。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子就座，水面波光粼粼，微风徐徐，吹来一阵雪松味。

檀昭征求了沈兰殊的意见，最终两人点了点评网站上推荐的招牌菜。

“庆祝我们战胜了非法盗猎者！”

“干杯！”

“伤口还疼吗？”

“比起来当年破空抓伤，算不了什么。”

沈兰殊没想到他这个还是个高危职业。

和檀昭相处了一个多月，她第一次面对面清楚地看到他的容貌。

古典暖黄的灯光让他的五官棱角分明，仿佛雕刻清晰的铜像，高耸的鼻梁两侧隐约可见一些淡淡的雀斑，让他本来冷峻疏离的容貌变得容易亲近。

“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觉得你跟平时有些不一样。”沈兰殊将一口臭鳜鱼放入嘴里，一边用舌头寻找着鱼刺，一边看着檀昭说道。

“每天跋山涉水，难免会粗糙。”檀昭微笑着点点头，捋了捋自己的鼻梁。

“对了，你要在黄山住到什么时候？”

两人异口同声问对方，随后彼此意识到各自乐不可支。

沈兰殊在黄山潜心学习五禽戏，目的就是为了两个月后的国际瑜伽大赛，五禽戏作为中式瑜伽，成为比赛重要项目。比赛结束后她也将回到桐城，专心经营自己的瑜伽工作室。

檀昭的训鹰期与她的训练期刚好吻合，进入夏天后苍鹰的繁殖季节结束，他也要带着破空回到上海。

而桐城和上海相距五百公里，整整一千里。

聊到一个月以后即将面临的分别千里之外，二人各自陷入沉默。

沈兰殊一句“我会想你”盘旋在嘴边，最终随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并咽了回去。

她最擅长用自己阳光而温柔的笑容，化解尴尬的氛围：“嗨，檀昭，你为什么选择这么冷门的职业呀？”

“因为我喜欢动物，喜欢大自然。”

“我是说。”沈兰殊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知道檀昭应该有一个富裕的家庭，而他愿意为了这个自由的事业放弃财富，“我是说，你家人同意吗？”

本来沈兰殊不愿意当面提起檀昭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但是她好奇于他神秘的过去，还是开了口。

檀昭反而没有特别介意被问及过去，娓娓道来。

13.乌龟

1.

檀昭从小就喜欢动物，他一直希望能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而他的哥哥褚言却对宠物毛过敏。

因此养宠物成为檀昭家里绝对禁止的雷区。

檀昭不得不趁着放学的路上，和小巷里的流浪猫玩耍。

他有时宁愿将自己舍不得吃的早点留下来，放学后喂那些可怜的流浪猫狗，或者背着家人给它们买一些必要的用品。

有天他因为在外面与流浪猫逗留太久，而回家错过了晚饭，被娇生惯养、肥头大耳、性情暴戾的哥哥按在地上暴揍。

之后哥哥因为沾了檀昭身上的猫毛，而急性过敏，呼吸困难送往医院急救，险些要了性命。

他们的母亲对待两个儿子一个表现为放纵地溺爱，一个表现为严格的管教。如果说真的从心底更疼爱哪个，那应该还是檀昭，檀昭自己心里也知道。

褚言出事以后，母亲并没有责怪檀昭。哥哥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哥哥对母亲偏袒弟弟这件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并不敢当着母亲面找弟弟麻烦，嫉妒让他学会了背地里使坏。

檀昭因为从小身材瘦高，十指修长，钢琴造诣十分精湛。在十岁的时候便考出了钢琴十级，老师说这是他见过最具天赋的孩子，当然也离不开母亲对他的严格管教。

母亲为了鼓励表扬优秀的儿子，给他买了一对小乌龟作为礼物。

从此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宠物。

这是他童年时光里称得上快乐的日子，每天给小乌龟喂食、清理、晒阳。

哥哥却对小有成就的弟弟充满了敌意，任凭他如何努力，都达不到弟弟的高度，而每次母亲都会用“学学你弟弟”来对他进行教育。

这天他看到檀昭在院子里带着两只小乌龟晒太阳，一边玩一边给两只乌龟起名字，一只叫岩石，一只叫钢盔。

“好愚蠢的名字。”褚言路过的时候对檀昭发出嘲笑的言语。

“可是他们真的很坚硬！也很坚强！”

“那么钢盔硬呢还是岩石硬？”

“我不知道。”

褚言见檀昭有陷入乌龟的世界，对自己爱答不理，他强努出一个笑容，蹲在檀昭旁边，轻轻地将两只乌龟抓了起来。

檀昭见他动作温柔，以为是要跟自己玩耍也便没有阻拦，大方地和哥哥分享着自己的宠物。

他一心以为哥哥遇到了自己不过敏的宠物，终于可以跟自己一起玩了。

“哥，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个。”

褚言脸色一沉，然而檀昭却没注意到。

褚言将两只乌龟并排放在一起，温柔地说道：“那我要更坚硬的那只。”

“可我不知道哪只更硬呀。”

“我有办法。”

褚言说着站起身来，还没等檀昭反应过来，双脚一跃而起，肥大的身体同时踩在了两只乌龟身上。

绿油油的液体喷溅而出。

檀昭失声尖叫，痛苦地奔跑了起来。在哥哥放声大笑的回音中，似乎碎裂的是他自己。

“不硬啊，我以为真的很硬。”褚言边说边哈哈大笑。

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狠心的人，他茶饭不思身体日益消瘦。他不敢相信两只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便可以终结于人类之手。

从那天起他思考了生命存在的意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是不是就掌握了能决定一切其他生物生死的权利？

小小的院子里，一个心怀恶意的孩子能够轻易杀死两只乌龟。

大大的森林里，一群利欲熏心的猎人可以随意捕杀野生动物。

我们可以吃猪牛羊，为什么不能吃狗肉？

我们可以打死蚊子，为什么不能虐待猫？

答案是两个字：善意。

人类对大自然的主宰是以人类能够繁衍生存为基础的，一切与人类繁衍生存无关的杀戮和虐待，都是不怀善意的非必需举动。

然而一旦人类没有了善意，那么下一个灭绝的就是人类自己。

檀昭决定，长大以后要做一个心怀善意的动物保护者，将人类的善意延续到大自然中，将自己的微不足道的生命投身于人类的善意当中。

2.

这顿饭说好了是檀昭请客的，可是到了结账的时候却偏偏手机没有信号。沈兰殊趁机买了单。

夜色靡靡，晚上互道晚安时，沈兰殊收到了檀昭发来的转账金额，她假装睡着没有接收。

最近她一直被一件事情所困扰，那就是她的小番薯粉丝因为她的屡次食言，粉丝数急剧下降。

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