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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沉默着半响才说道：“不，我要回将军府了。”

他在白鸢不解的目光中说道，

“蒋斯宴将现下的所有都给了我，包括将军府。”

第30章

白鸢愕然问道：“所有？”

“所有。”莫荀低声说：“我没有选择。”

一个月前，

蒋斯宴于深夜觐见，提出要死遁药王谷之策。

萧钰看着地上跪着的将军，沉声道：“你意已决？”

蒋斯宴低垂着眉眼，睫羽犹如他人一般生冷。

他说：“谢明应……不，莫荀亦是我谢家之人，我死后他能担谢家旗。”

莫荀于黑暗中垂眸，未言。

萧钰道：“只是为何要假装坠谷？”

蒋斯宴摇头：“我在一天，谢家军便不会信服于他人，若我消失，莫荀才能有机会。”

灯盏慢烧，烛火照地蒋斯宴神情晦暗不明。

他道：“此次剿匪，萧恒必然有动作，螳螂捕蝉，莫荀便带一队人马充当黄雀，以此功为引，想让队伍顺服想必不会太难。”

萧钰微顿，轻轻转动着金玉的扳指：“你让朕的锦衣卫首领去当将士，若不能治理三军可如何是好？”

“皇上多虑了。”蒋斯宴道：“盛国缺将才，莫荀少时便熟读兵书，与父亲拟沙场作战，皆无逊色之处，此番亦是培养良将。”

“布拉加忌惮盛国已久，我若死了，无将帅坐镇，边疆如何能守？”

蒋斯宴俯身叩首：“臣自当以身做保。”

一字一言，尽将身后之事安排妥当。

萧钰指尖轻点着桌面，面上波澜不惊。

莫荀却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他们棋盘上的子，之后他的每一步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为国家为社稷，就是不能为自己的私心。

萧钰与蒋斯宴为这两个东西甘之如饴，便也以为这是所有人所追求的东西。

便也不会过问他的选择，因为他的选择在国与民之间显得无足轻重。

莫荀抿唇，压下心中若有若无的缺失感，于黑暗中消失了。

对话却还在继续，

萧钰不解地问：“你既已将自己看做必死之人，为何还要去药王谷？”

蒋斯宴眼眸微怔，未再回答。

他自认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毫无挂念为何要去药王谷中？

是因为还想寻求生的机会，贪念这红尘滚滚，还是因为放不下某些念想？

他已然分不清了，只能循着自己的本能，

在计划制定之初，加入了这可有可无却心向神往的一环，是私心亦是放纵。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御书房外杨柳垂青，引得宫人昏昏欲眠。

白鸢早上便被通传入宫面圣，

她走进御书房见萧钰神色不悦，不由问道：“皇兄为何事发愁？”

萧钰抬眸看她一眼，道：“北境王上奏痛哭，看得朕心烦。”

白鸢骤然想到萧知雪所说的和亲，问道：“皇兄为何这次要送萧知雪去和亲，盛国建国几百年，从不以和亲邦交。”

萧钰神色有些复杂地说：“这正是朕叫你来的原因，布拉加给出的东西万金难求啊。”

白鸢皱眉：“什么东西竟能让皇兄也无法拒绝？”

萧钰叹了一口气：“珈蓝烨的心头血。”

白鸢愕然抬头，

只见萧钰微微抿着唇，认真地看着她。

“蒋斯宴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第31章

白鸢听得真切，方才明白什么萧恒所言的——“萧知雪是唯一能救你之人”。

从先皇开始，皇肆便极少，又去世的早，萧钰少年上位，如今最大的孩子不过四岁。

若要和亲，人选只有两个，萧知雪与她。

如今萧知雪已死，再没有别的人了。

白鸢有些窒息的想，她终于明白了萧恒所说，得知真相后无力挣扎的浸溺之感。

萧钰叹道：“让你和亲，朕自是不愿，只是蒋斯宴若死，莫荀初出茅庐，边疆……难守。”

白鸢闭了闭眼睛：“此事，容我再想。”

她这边方还再想。

第二日便听暗卫说早朝期间有人欲提长公主和亲一事，被蒋斯宴当众怼回。

现下两人还跪在御书房门口，各执己见。

白鸢深吸一口气，立即往皇宫赶去。

窗外风景不断回退，映照着她的记忆也不断往回转。

那晚的刀锋冰冷，蒋斯宴也一样冰冷，他说希望她不要再管他的死活。

白鸢攥紧了手，竟然是这个意思。

只怪她当时不知，还以为是他冷心无情。

到了御书房之时，两人还跪在房外的垂柳之下。

蒋斯宴原本冷漠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又消散于无。

白鸢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御书房。

萧钰此时正揉着发痛的头，见她来了苦笑一声，

“你可想好了。”

白鸢抿唇，方才心下攒动竟然几乎失口答应。

萧钰没等到她回答，倒也不急，自顾自地说道：“只怕你现下答应也救不了他了。”

白鸢惊诧道：“为何？”

“他不愿意让你救。”萧钰指了指窗外的蒋斯宴。

白鸢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蒋斯宴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眉眼之间皆是冷傲。

萧钰说：“他方才与尚书争辩，几乎将御书房砸了去，朕只能让他们冷静一瞬，现下冷静的差不多了，你去叫他起来吧。”

他说的是他，不是他们。

白鸢心下了然，萧钰的意思是让她去劝蒋斯宴，劝他同意和亲。

她的结果萧钰已然为她选好。

白鸢站在房中遥遥回望自己的兄长，亦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笑道：“皇兄已然有了决定，为何还要问我的想法。”

萧钰身形重重一颤，像是被肩上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沉声说道：“朕亦没有选择。”

这个国家已然丰盛太久，只是盛极必衰，文化与艺术达到了一种顶峰，礼崩乐坏之下，越是繁荣越是沉醉，就越能彰显出兵力的衰竭。

五年前谢家的没落，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恢复，这时间太长，至少对于没有蒋斯宴的盛国来说，长的可怕。

白鸢怔然了片刻，才淡淡答道：“长平明白了。”

她出门将蒋斯宴叫了起来，

一路无言，沉默地如同空气。

白鸢心下难受至极，一口气几乎哽在喉间呼不出来。

蒋斯宴却先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皇上让你来的。”

白鸢愣愣的嗯了一声，徒然笑了：“蒋斯宴，你的命当真金贵。”

金贵到需要一个长公主以身相救，金贵到盛国离了他便不能长久。

她走着走着，身边的蒋斯宴忽然停了下来，

白鸢不解的回头看去，

蒋斯宴微微顿首：“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不是你的事！”

白鸢压抑的火瞬间被点燃，心中的不忿与委屈一涌而出，她无力的低吼，

“这不只是你的事。”

蒋斯宴冷漠地看着她：“这也不是你的事。”

白鸢怔怔的抬眼望去，只觉得蒋斯宴眼底有火光在燃烧，炙热到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她听到他说：“我还没死，这便与你无关。”

第32章

月色正亮，映的蒋斯宴黑发如霜，看得白鸢心中名为情愫的树根死灰复燃，不断疯长。

直直叫她心脏狂跳，如何都压制不住了。

她攒紧手心，将掌心掐地通红，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

强装平静地说道：“此事，已然不是将军能左右了。”

蒋斯宴漠然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并非和亲能解决。”

布拉加与盛国交战已久，势均力敌，五年前的大战双方都有损伤，故而相互试探。

他失手中招，这是他的问题，他在生前会倾尽所有，以维两国平衡。

让白鸢去为他的不慎付出代价，他全然不能接受。

何况一步退，步步退，布拉加的欲望无穷无尽，盛国总有满足不了的一天。

蒋斯宴道：“自古以来和亲便是国家衰落的表现，若此次服软，必然民心惶惶。”

白鸢苦笑道：“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

蒋斯宴摇头，眼中的情绪交织复杂：“你并非如此悲观之人。”

白鸢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该说她已然想不出别的办法，还是该说她仍有私心。

她不想让蒋斯宴死，不管是三年前孤独的少年，还是现在冰冷的将军。

回到长公主府，

莫荀已等候多时。

白鸢调转情绪问道：“珈蓝烨有消息了？”

莫荀道：“查到药王谷附近有金发碧眸之人出现，想必是珈蓝烨。”

白鸢顿了顿，冷声道：“封锁所有路线，既然他要留便别让他走。”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发现此事并非只有和亲与死亡这两条路可走。

珈蓝烨亲自为她送上了新的解决之法。

她说：“加派人手尽快抓住他。”

莫荀领命，却停在了原地。

他斟酌着开口：“长公主是为了取心头血？”

白鸢道：“不错。”

莫荀了然，说道：“若布拉加发现此事恐怕不会事罢干休。”

“他偷潜入盛国，被贼寇所杀，与我盛国何干？”

莫荀有些惊愕的望去，恰巧与白鸢的眼神相撞，那眼底泛着滔天怒气，似有刀锋隐藏其中。

这是莫荀从未见过的模样，亦是白鸢被逼急了的模样。

他微微叹息，头一次带上了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道：“殿下此番，是为了蒋斯宴？”

白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