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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匾额已经有些老旧，如这宫殿里从前的主人一般，被人遗忘，被人忽略。

他抬脚走进去，院前的花草四下凋零，宫殿如今仍旧是一片废墟。

秋风冷冷吹过，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片夜色里，柳泽仿佛听见有人一声声在叫他：“阿云舟哥哥，阿云舟哥哥——”

是记忆中，叶蓁蓁的声音。

可漆黑的夜里，除了这座已经烧毁的宫殿，什么都没剩下。

刹那间，柳泽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悲凉。

他至今不相信，那个女人会这么死了。

说好了，他会在她生产之前回来，可最后，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叶蓁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朕会为你这种女人难过吗？”

柳泽看着眼前的宫殿，骤然哽咽，“朕是皇帝，没有你爱朕，还会有很多人，朕又不是非你不可！姜国可以有其他女子做这个皇后！”

可忽然，他颓丧的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倾泻在脚边的清凉月光，肩头微微抖动。

他的声音隐在黑暗里，几乎要听不见。

“可是，我的月儿，没有了……”

姜国的皇后可以有很多，可他的月儿，没有了。

柳泽不敢想，叶蓁蓁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听小如说，她生生流干了血，活活熬死在这宫中。

那时，他的月儿该有多绝望，可是他却不在身边。

柳泽想起来，这五年，他还从未来得及对她好过，她少年时受尽宠爱，嫁了他以后，却从未有一日过得舒心。

他总以为，日子还长，只要她不那么犟，只要顾家不威胁到他的国政，他会对叶蓁蓁很好很好的。

但，他从未想过，叶蓁蓁就这样，以这样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

叶蓁蓁死的第五日，皇帝下旨，将赵绣儿打入冷宫。

赵绣儿进冷宫之前，最后见了一次柳泽。

她问他，还记不记得她的闺名。

柳泽只是冷漠的看着她打着手势，不语。

她忽然笑，原来，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哪怕这些年来她受尽恩宠，可柳泽早已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她不是不知道，可越是知道才越是嫉妒叶蓁蓁，恨不得叶蓁蓁去死。

她又问：“我的孩子，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脚？”

可柳泽仍旧没有回答。

冷宫的门沉沉关上，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敢提起这位盛宠多年的贵妃。

宫人们都以为，皇后仙逝以后，这位贵妃马上就要成为新的皇后。

可是没有想到，皇后没了，这位贵妃忽然被打入冷宫。

小磊子跟在柳泽后面，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陛下，长乐宫那边的宫人如何处理？”

柳泽脸色一沉，语气比从前更加冷漠：“重打五十大板，发配教廷司！”

至于赵绣儿，如不是念在当年她长岭救了自己一命，他定然是要让她偿命的！

第十四章

叶蓁蓁死后一月，柳泽召来小如问话。

他终于不得不接受叶蓁蓁离世的事实。

“皇后娘娘走的时候可说了什么话？”

小如跪在他跟前神情比从前憔悴了不少，只低垂着头瓮声道：“娘娘走的时候只抓着奴婢的手，一声声喊着想要回家。”

柳泽不由收紧了手，又问：“她……给朕留了什么话？”

小如摇了摇头：“没有，娘娘不曾有话留给陛下。”

“嘭——”

柳泽面前的茶杯被扫落在地，碎瓷片溅开在脚边。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心却像被开水滚过了一遍，痛苦难言。

“她怎会……怎会没有话对朕说！”

小如缓缓抬头看向柳泽，一双眼睛却平静的出奇。

“奴婢不敢忘记，娘娘走的时候手冷得像冰块一样，流着眼泪说想回家，叫到最后哑了嗓子，也没有人救娘娘，也没有人带娘娘回家，娘娘不爱了，不恨了，所以最后一句话都不想留给陛下，只让奴婢将长春宫烧得干净！”

一字一句，像刀片一样往柳泽心头扎。

原来，是叶蓁蓁亲自吩咐让人烧了长春宫。

柳泽与她一起长大，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叶蓁蓁到最后，什么也不想给他留下，这是再也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

他知道她性子烈，却没想到她对自己也这般狠，连个全尸都不给自己留下。

他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开口：“你走吧，念你这般护着她，也不枉你与她一场主仆情深。”

深夜，大红的宫灯挂在廊前，凉风习习而过，将影子晃成几片。

柳泽站在廊下，忽然想起来，少年时，他还不是皇帝。

这宫里的每一条宫道都有他与叶蓁蓁相携走过的背影。

叶蓁蓁那时候指着高挂的灯笼问他：“阿云舟哥哥，你看这大红灯笼像不像新娘子出嫁的时候挂的？”

他转头看她，见她眼中潋滟光华，一眼可堪比天下。

那时候，柳泽没有说，可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日后定要娶身旁这个女子为妻，一辈子宠她爱她。

可如今，这皇城的灯笼仍在，少年时心愿已了，可故人不在。

身后的小磊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已经深秋了，夜里冷，还是回养居殿吧？”

柳泽愣了愣，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去，将她的骨灰……送去给顾徵，让她……回家。”

这个她，小磊子很清楚是说的叶蓁蓁。

他应下，不敢多问。

小磊子是自小跟着柳泽的，从他少年，到他登基，他以为他了解这位帝王。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并不理解这位年轻的帝王。

明明从前柳泽那般喜欢叶蓁蓁，可娶到手以后，又弃之如敝履，本以为他爱的是从前长乐宫那位赵绣儿。

可叶蓁蓁死后，赵绣儿被打入冷宫，陛下却又开始念起与顾皇后的旧情。

柳泽看着小磊子从内殿取出一只精巧的骨灰盒，带着人往宫外走去。

他似乎看见叶蓁蓁在这一片夜色里，终于永久的离他而去。

暗夜无星的天空，柳泽抬眼看过去，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他抬脚缓慢往前走，视线里的一切渐渐模糊，最后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身后的宫人吓得手忙脚乱，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陛下！叫太医，快叫太医！”

柳泽眼前天旋地转，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第十五章

这一年冬天，长春宫重建，重建后的长春宫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长春宫的院子里种上了很多桃树，也许来年冬天会开出灿烂桃花，只是赏花的人不在了。

柳泽看着新起的长春宫，雪花片片落在肩头，红墙黛瓦，大雪漫天。

“陛下，顾老将军递了折子上来，说是年迈，想要辞官告老还乡了。”小磊子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柳泽眼神微动，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手里，融成水。

“允了吧，赏些财帛，安置好顾家。”

小磊子犹豫了一瞬，又道：“可是，小皇子送去顾家了，若顾家走了，小皇子是不是要接进宫来？”

柳泽手里的动作僵硬了一瞬，缓缓收回手，淡淡摇了摇头：“不必，深宫有什么好的，顾徵会好好待他的。”

小磊子这才闭了嘴。

而皇后薨逝以后，皇帝的后宫前所未有的空旷，皇帝也鲜少踏入后宫，偶尔醉酒去一次，也都是在清冷的长春宫里呆坐，一坐就是整夜。

柳泽登基第七年春，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