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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被村长老婆拦下来了，她拿了一篮子鸡蛋给我，笑眯眯地和我说话。

「大丫，你徐伯伯是嘴巴坏，心肠好，喏，这篮子鸡蛋还是他让我送给你的。你呀，就安心的回家去，能申请的补助，我们都给你申请。」

她既然给了台阶，我也就应下了。

她怕闹大了她老公掉官，我怕闹大了在村里没有立足之地。

这一篮子鸡蛋来得就正好。

我看的书越来越多。

老二老三都在上小学，我上辈子虽然辍学早，但成人思维去看小学教材还是极容易的，闲暇之余还能带着他俩一起学习。

每当我解出一道他俩弄不懂的题，他俩就星星眼崇拜我，弄得我都忍不住要骄傲。赶在初中开学前，贫困金下来了。

还有各项其他补贴。

且由于家里情况特殊，各级单位还组织了捐款慰问，还有记者采访。

村长老婆连夜给我送了两只老母鸡和二百块钱。

第二天村长满脸疼惜地站在我身边接受记者采访，我也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说感谢村长和全村叔伯婶娘对我家的照顾。

村长很满意，叔伯婶娘也觉得我是个感恩的姑娘。

而我得到实际补助，也松了口气。

上辈子磨难太多。

这辈子除了原则性问题，还能有什么事是不能变通的？

记者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听我说过家里的情况后，都忍不住落泪了，特意问我：「大丫，你有什么愿望？」

「我和弟弟妹妹们都想读书。」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你能帮我们实现愿望吗？」

7

记者破防了，哭的比我还厉害。

「能，肯定能。」

「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的。」

她说出这句话时，村长也坚定地点头：「推行义务教育是国家政策，我会坚决贯彻落实的。」

来慰问的那些人给他鼓了掌。

也纷纷承诺会帮助我和弟弟妹妹完成读书梦想。

我也不含糊。

领着弟弟妹妹一跪，呯呯呯地嗑了三个响头，以表我们的大恩大德。

现场都是唏嘘声，又自发捐款了一波。

我的眼睛也哭肿了。

他们不会记得随手做下的善事，但这些善意，却会支撑我和弟弟妹妹们坚强地活下去。

捐的钱我藏起来了，捐的肉放在了他们捐的冰箱里。

我做了一大盆红烧肉。

弟弟妹妹们馋地流口水，我一人舀了一勺，看他们大快朵颐，我又想哭了。

「姐，你也吃。」

老二给我舀了满满的一勺肉，嗓子都是哑的。

几个月下来，他不止晒黑了，性格也内敛踏实了许多，逐渐有长兄风范。

虽然他也才十岁。

「机会已经争取到了，以后都要好好读书。」

我垂下头，眼泪掉进了碗里。

上辈子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人提点我要做什么，只能自己打工，苦苦地撑起这个家。

这辈子舍掉脸皮求来机会，都应当好好把握。

「我们会的。」

老三擦掉我脸上的泪，轻轻抱了下我。

我深吸了口气，笑着点头：「好，都要做有出息的人，以后报效国家，报答帮助过我们的人。」

我到目前都只有小学文化，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

就连读书的机会也是靠着小聪明换来的，知道他们要什么，而我又要什么。

但是我不会忘了他们的倾囊相助。

不会忘了苦难与希望。

8

九月，我考进了当地最好的初中。

村长还是阴阳怪气的。

「你爹娘在的时候也没怎么让你读过书，你不会是在考场上作弊吧？」

「说出去，是要让你退学的。」

他对我敌意很重。

因为那位肇事司机，他的表亲被判了七年，而且走法律程序后司机除了负刑事责任，还得负民事责任，该赔偿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只不过他家也没钱。

强制执行后，赔到我手里的也就八万块。

那是我爸妈用命换来的钱，钱刚送来，我就当着众人的面恳求来送钱的警察叔叔，帮我保管这笔钱到我成年。

事后，我悄悄的把钱拿了回来。

孤女太难了。

尤其拿着八万块钱的孤女，会引出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警察叔叔答应时，我看见了不少失望的眼神，甚至于我的亲二叔，都是满脸怨愤。

我微微勾了唇。

上辈子他哄走了我的三万块，就没再还过。

这辈子的八万块，我让他连味儿都闻不着。

「发什么呆？」

村长不耐烦的骂了句，把盖过章的助学申请表扔给我：「一看你就是心里有鬼。」

他心里，也不知道有多恼恨我。

我从容说道：「徐伯伯，我是乡里甚至是县里的重要关照对象，你对我好，他们来我家做慰问时，我就夸你几句好话，你对我不好，后果伯娘都比你清楚。」

当官的都要政绩好看。

他跟我过不去，我就跟他这个芝麻官过不去。

他一脸怒色。

我笑了笑：「上次慰问，您得感谢伯娘送的两只鸡和二百块钱，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他帮着肇事司机胁迫我的事，我可是没忘记。

「你徐伯伯就是嘴巴坏！」

正说着，他老婆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笑着塞了我三百块钱：「大丫，听说你考上了初中，你徐伯伯和伯娘都替你高兴，这钱你拿着，买点学习用品和衣服。」

「谢谢伯娘。」

我也没跟她客气。

甚至深深认为，一村之长应该让伯娘来当，至少她会做人，也会处事。

而有的人，只会公报私仇。

9

安顿好弟弟妹妹们，我便去了学校。

老二老三也念了小学。

幸亏之前都操练出来了，老四老五在家能照顾好老六老七，我也稍稍能安心。

隔壁邻里也都帮忙照应着，不至于出乱子。

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回家。

田里地里的活都要干，学习也不能耽误，还要给老四老五启蒙，让她俩也能好好读书。

好在，弟弟妹妹们都很懂事。

我的成绩也极好。

秋收时我要请假回家收稻谷，老师知道原委后，当即在班上组织了周末帮扶活动。

呼啦啦的几十号人进村，村长都惊呆了。

老二老三高兴的抹眼泪。

「姐，我还以为咱家的稻子会烂在田里，现在不用担心了。」

的确是能放心了。

满田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笑声随着汗水飞扬在田野上，我也感动得红了眼眶。

没有华丽词藻，只谆谆教诲弟弟妹妹们。

「记得受过的恩情。」

「以后咱们有能力了，也要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

命运对我们家很不公平。

但是，无数双手托起了我和弟弟妹妹们，用善与爱温暖着凉薄的世界。

老二肉眼可见得懂事了。

会提前做好饭，会给我打洗脚水，会催看书的我早睡。

他才十岁，但已经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

弟弟妹妹们也都和睦相亲。

秋夜有些凉，我和他坐在院子看星星。

辽阔远寂的天幕上挂着疏淡星子，圆月高悬于天际，山风刮过来，清冷得像冬日。

他有些失神：「姐，你说爸妈会变成星星，看着我们吗？」

「当然。」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又揉揉他的头发：「爸爸妈妈虽然离开了，但给我们留下了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我们过得好，他们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虽然是骗人的话，可某些时候，谁都想要个慰藉。

「那个司机，他……姐，我恨他。」

老二呜咽起来。

我把他揽到了怀里，轻轻拍着背：「我也恨，可是除了恨以外，咱们还要好好的活着。」

肇事司机已经受到法律惩罚，不能因为他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累。」

他叹了气。

小孩子，似乎也有了许多忧愁。

我有意逗他开心：「姐姐这回期末准能考年级第一，发了奖学金，我就给你们买衣服鞋子，再美美地吃上一顿红烧肉。」

「真的？」

孩子就是孩子，一下就亮了眼睛。

看见我点头，赶紧就把好消息告诉了弟弟妹妹们，一群小屁孩崇拜地围着我，我也忍不住舒心的笑起来。

「以后你们都要拿奖学金。」

「姐姐能不能穿新衣服，吃红烧肉，就靠你们了。」

上辈子他们都成材了。

希望这辈子也能奋发图强吧。

「我们会努力的！」

一群孩子排排坐开，聊的都是学校上的趣事，功课上的不懂之处。

而我忍着热泪，遥望天际。

爸爸妈妈，你们看见了吗？

我们成了彼此的依靠，我们也在，慢慢地长大。

你们安息吧。

10

秋收过后，下起了寒雨。

我周末回家，看见堆在谷仓里的稻子，心里踏实不少。

至少不会饿着了。

趁着天色放晴，我请教做泥工的伯伯后，带着老二老三修补好了漏雨的地方。

秀英婶子在院门口喊我，说给我送了两条鱼。

我不好下去，就在屋顶上谢了她。

她抹着眼角，感慨连连：「只可怜你父母去得早，不然看见你们这样懂事，肯定极高兴。」

应该不会吧。

如果他们在，我和弟弟妹妹又何至于如此辛苦？

懂事不过是被生活所逼而已。

闲聊了会儿，秀英婶子走了，村长家的徐伯娘又过来送了两斤肉，话里话外就是秋季慰问快来了，让我多说点好话。

我满口应承下来。

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