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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持着最后的理智，转头手中剑直指敌军：“杀！”

　　她什么都没多说，只这一字。

　　城门上江父高挂的尸身成了点燃士气的火引。

　　霎时，喊杀声震天。

　　是如何取得敌将性命的，向瑛璐不记得了。

　　她早已无力，只是机械地挥着剑，脑海中满满都是将军府的祖训：“忠君护国，马革裹尸。”

　　当胜利的战鼓号角声响起时，向瑛璐恍然回神。

　　她看着两步外刚被自己斩杀的敌将尸身，只觉得浑身剧痛，垂眸才见不知何时，腹部被划了一刀，涓涓流淌的血染透了甲衣，朝周围晕染。

　　向瑛璐只觉得身子有些无力，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只是忍着，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转身奔向城墙。

　　狂奔之时，腹部的伤口被牵扯，阵阵疼痛袭来，如针刺骨。

　　可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她爹救下来。

　　爬上城墙那刻，向瑛璐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迟缓，手里也越发没有力气。

　　但还是她咬牙攥紧了麻绳，一点点往上拽。

　　每用一次力，她都要缓上好久。

　　就这样，向瑛璐将人拽了上来。

　　怀中江父的尸身早已冷透，斑白的发凌乱地遮挡住脸。

　　向瑛璐动着僵硬的手，将那发髻重新梳好，沾满血的手抚着她爹的脸，眼前渐渐模糊。

　　“爹，城，我夺回来了……”

　　风吹来，向瑛璐轻轻地靠在她爹的肩上，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京城渊政王府。

　　向瑛璐院子内。

　　莫廷烨坐在桌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纸上两个字赫然是——休书！

　　旁边是他半月前打开的盒子，里面是向瑛璐的四封遗书和那封留给他的信。

　　上面只一句话：“此去一别，不知归期，愿君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越写，莫廷烨越气，烦躁地将笔扔了出去。

　　半月前从皇宫回来，他刚要动身去追向瑛璐，结果就看到了盒子里的这些东西。

　　一怒之下他收兵回来，决定先晾一晾她，让她吃些苦，之后再去点兵增援。

　　未曾想到后来却被南方洪灾绊住了手脚，直到前两日才安排好一切。

　　刚要带兵前往平远城，却又听闻向瑛璐大胜而归的消息，也便松了口气。

　　但是一想到她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怒气翻涌不歇，于是才写下了这封休书。

　　莫廷烨看着桌案上写了一半的休书，越看越难受，直接伸手拿起撕得粉碎。

　　良久，他倾身拿过一旁画筒中的画，缓缓展开，里面竟是向瑛璐的丹青。

　　而下面的落笔赫然是莫廷烨！

　　这副丹青是她两年前生辰时向自己求的，他虽然没应，却暗自画了。

　　脑海里慢慢回忆起两人曾经相处时的画面，莫廷烨这才明白，自己也是喜欢向瑛璐的，只是不喜她任何事都自己做决定的性子。

　　时间点点过去。

　　一个侍卫突然走进来：“王爷，夫人……回来了。”

　　他话语间带着些许异样，莫廷烨听闻，连忙起身：“她到哪儿了？”

　　“府门。”

　　闻言，莫廷烨捏着那卷丹青，快步往外走去。

　　越是接近门口，心中情绪越是复杂，有欣喜，有激动，更多的，则是她平安归来的安心。

　　他想，还是决定给向瑛璐最后一次机会。

　　若自己这一次有所改变，那向瑛璐是不是也不会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一意孤行？

　　王府门外，寂静无声。

　　莫廷烨看着门外飞扬的白皤，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台阶下，将士们的头上都系着白条，而身后赫然是两副黑棺！

　　莫廷烨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无法开口，许久才上前:“向瑛璐呢？”

　　他目光不停地在将士们身后搜寻着，却始终不见她身影。

　　“王爷，节哀。”

　　将士说着，让开了路，“左边是江老将军的，右边是江小将军的。”

　　莫廷烨闻言，目光落到右边那棺椁上，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甚至觉得是向瑛璐在搞鬼！

　　他压着心里泛上来的慌，大步上前，一把将棺盖推开。

　　与此同时，莫廷烨手中握着的丹青掉在地上，慢慢展开，与棺中向瑛璐的面容相映衬！

　　这时，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只见一太监下马来到莫廷烨面前，高声宣旨：“皇上有旨，向瑛璐无才无德，不安于室，愧为人妻，自即日起与莫廷烨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此。”

第11章 一潭死水

　　太监话刚落，阴沉的天忽然响雷阵阵。

　　响彻云霄的巨响仿佛在莫廷烨脑子里炸开了，除了轰鸣声，只剩下眼前棺中向瑛璐那张惨白的脸。

　　他两腿一颤，险些跪倒在棺旁。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向瑛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她以前不是上过战场吗？不是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

　　忽然，莫廷烨伸出手，死死攥住向瑛璐的双肩：“向瑛璐！”

　　然任凭他怎么呼唤，眼前的人始终紧闭着双眼，连同掌心的温热都被僵硬冰冷的躯体冻伤了般颤了颤。

　　看着莫廷烨充血的双眼，将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将他拉开：“王爷，请让江小将军安息吧。”

　　一句话像是利刃划痛了莫廷烨的伤口，他怒目圆睁地推开他们：“滚开！”

　　说完，他朝府门口的小厮厉声道：“带王妃回府！”

　　闻言，小厮脸色一僵，怎么样也不敢动。

　　莫廷烨咬牙暗骂一声，强忍着酸涩眼眶中的泪，俯身一把将向瑛璐抱了起来。

　　见状，太监忙拦住了他：“王爷不可！江小将军以现在的身份是不能进……”

　　“住口！”莫廷烨满含狠戾的眸子狠狠剜了太监一眼，“她的身份就是渊政王妃。”

　　谁也不会想到，他之前那般厌恶向瑛璐占了这王妃之位，却在向瑛璐死后为她护住了这王妃头衔。

　　莫廷烨喉结滚动着，低头望着怀中的向瑛璐：“本王带你回去。”

　　沙哑的声音就像潜藏着深深的落寞，只因怀中那再也不会苏醒的人。

　　正当他准备进府时，又是一阵马蹄声。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再带一道圣旨而来。

　　所有将士及百姓纷纷跪迎，唯独抱着向瑛璐的莫廷烨没有跪。

　　李公公早听皇上猜测过他会如此失态，也没有在意，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征北将军向瑛璐赤胆忠心，宠固河山，为救万民水火卒于仁义，朕甚伤。兹特追封向瑛璐为骠骑将军，谥号忠武，其父追封为卫将军，谥号忠肃，其兄封为幽州土地神，永享世人香火！后事交由礼部以国葬之礼郑重相待，钦此！”

　　听着这般沉重的圣旨，莫廷烨只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

　　他看着向瑛璐，视线渐渐模糊，只剩下心上如锥刺般的疼痛。

　　一喜一丧的两道圣旨就这么交代了向瑛璐短暂的一生。

　　李公公走到莫廷烨面前，劝道：“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江小将军入土为安吧。”

　　本是一句安慰的话，却让莫廷烨如遭重击。

　　入土为安，入了土便安了吗？

　　紧缩的心顷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噗”的一声，莫廷烨吐出一口鲜血。

　　刺眼的红与泪水一同砸落在向瑛璐的银白盔甲上，如同在雪地里绽开了一朵红梅。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莫廷烨唤了一声：“阿月……”

　　五月十八。

　　江家两位将军遗体出殡，因江家已无儿孙，原向瑛璐帐下将士自愿披麻戴孝做孝子，跟随棺木哭丧。

　　唢呐悲鸣，哭丧棒在棺前缓缓前行，将士的哭声随着白幡飘荡。

　　京城十里，百姓延街而立，抹泪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