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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

梅朵守在鹿苒床边昏昏欲睡，几声沙哑的嘤咛，她立刻清醒过来。

“姑娘？你醒了啊。”

鹿苒忍着浑身的酸痛，下意识问：“行止呢？他怎么样了？”

“殿下没事，他来瞧过几次，见你还睡着就没吵你。”

梅朵捻了捻被角，眼中仍旧带着泪水：“姑娘，你这些年已经够苦了，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鹿苒看着她，扯了扯唇角：“值得。”

第三十五章

梅朵见她脸色苍白，却仍旧遮不住她眼中唇角的笑，心中百感交集。

从鹿苒如王府那日自己就一直伺候着她，在王府那几年，她从没见鹿苒真正的笑过。

堂堂王妃，喜怒哀乐都心不由己也罢，丈夫却待她如草芥……

梅朵又忍不住红了眼：“虽然奴婢觉着姑娘与殿下在一起不妥，但奴婢也看得出来姑娘是打心眼的高兴，殿下也比王爷好，不会让姑娘伤心难过。”

闻言，鹿苒眼眶一湿，愁绪万千。

上一世，她深陷爱而不得的泥潭中，只会对自己与沈默言的情谊自怨自艾，最后不过是一抔黄土覆盖了狼狈而痴傻的一生。

重活这一世，她虽还是失去了爹娘，但拜托了沈默言给的牢笼，遇见了贺行止，还能查清当年父亲战死一事，又有何不值得的。

有屈附子在，石璟的伤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还需要修养段日子。

只是三日后，鹿苒正准备去问问屈附子贺行止眼睛一事时，却见他房中空无一人。

桌上只放了一本医书和一个写着清目丸的小瓷瓶。

鹿苒失落地拿起医术和小瓷瓶，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屈附子总是喜欢不告而别，但师徒几年才见一面真的难得。

鹿苒收起医书和瓷瓶，想着该给贺行止换药了，便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门，叶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鹿苒姐，不好了！”

鹿苒扶住他，皱起了眉：“怎么了？”

“他们……他们要拆了虞将军祠！”

闻言，鹿苒眸色一怔：“你说什么？”

天阴沉的如同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叶麟和鹿苒朝虞将军祠拼命跑去。

可赶到时，那带着斧凿的近百人已经将祠院的墙拆了一大半。

鹿苒当即红了眼，怒斥：“住手！”

叶麟跑过去，狠狠推开那些人。

鹿苒拦在祠前，含恨望着眼前的这些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相顾无言，良久后，一个拿着锄头的男子才回道：“这里风水不好，我们只不过是想给虞将军选个好点的地儿。”

这一句话彻底抹掉了鹿苒克制的冷静，她怒极反笑：“风水？你们真的在乎吗？你们当中又有谁在虞将军死后来祭拜过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目光闪躲地偏过了头，但仍不乏有尖锐刻薄之人出来反驳。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们？”

鹿苒眼神冷厉，一字字道：“虞将军之女，鹿苒。”

众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突然冒出一个虞将军的女儿。

鹿苒看着他们，满心愤恨：“当年就是你们这些人背叛了我爹是吗？”

“你胡说什么？就算你是虞将军的女儿，也不能含血喷人。”

“就是，你既然是虞将军的女儿，你来祭拜过他吗？”

你一言我一语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鹿苒，将她贬低成了一个不孝女。

“鹿苒姐说的没错，就是你们这些人背叛了虞将军！”

忍无可忍地叶麟嘶声大喊，恨不能把他们丑陋的嘴脸一个个撕下来。

他紧握着拳，红着眼控诉：“当年如果不是你们打开了城门，敌军又怎么会大举进城？”

鹿苒握住叶麟颤抖的肩，竭力压住心口翻涌的刺痛：“你们到底听了谁的话，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

第三十六章

敌军兵临城下，护城将军拼死抵抗，城内百姓却引兵入城。

这大抵是夏国开国以来最荒唐的战事。

鹿苒心中大恸，声音带着浓烈的悲怆和无法理解：“我爹带着将士拼死护着平远城百姓的安危，可你们怎么能为敌军开城门？那敌军入城大肆杀戮的，难道不是你们的父母妻儿？”

原本质疑鹿苒的人都心虚低头，不敢回答。

面对鹿苒执意求一个真相的眼神，几乎人人下意识地回避。

八年前的一念之差，最后为平远城带来的那场血腥杀戮成了城内百姓人人不敢提起的痛。

连带也让为此而死的虞将军成了平远城百姓人人不敢提及的禁忌。

眼见鹿苒悲怆不已地冲到一个个来拆祠的人跟前，执着的求一个答案。

叶麟难受的拉着鹿苒衣袖试图劝解：“鹿苒姐……”

“若不是虞将军先拿我们满城百姓性命做建功封爵的筹码，我们怎么会想要逃命！”

人群里突然一个略带愤怒的声音响起。

鹿苒和叶麟不敢置信的寻声看去，还没看出是哪个说的，其他人就已经开始七嘴八舌附和。

“没错，若不是虞将军有私心，怎么会让平远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都是虞将军自持战力，想要建功，我们才不得已逃命。”

“对，要不是如此，我们怎么会想要开城逃命。”

“左右都是死，我们只是要争一条活路啊……”

鹿苒听着这些话，竟觉得全身颤抖犹如掉入冬日冰窟。

她没想到，在父亲为平远城而死之后，这些被他以命相救的人，对他误解至此。

也许这才是，父亲抵死将被百姓放进城的敌军打出城后，自杀的原因。

敌军刀斧加身远不及自己人误解所带来的伤痛。

叶麟的眼里弥漫上丝丝恨意，忍住对着叫嚣得大声的那人狠狠推了一把。

然后吼道：“你们胡说，明明就是你们的错，若不是你们逼开城门，平远城怎么会成为那些恶魔的屠场，你们都是那些刽子手的帮凶！”

叶麟这话却好似水滴油锅，瞬间引来那些拿着锄头等物农家汉子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