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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怀谷哈哈大笑。

　　“那现在解决了么？”

　　苏月隐把事情原委和孙怀谷一一道来。末了，她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把平露调到你组里，她的资源需求也不占用我成本了。

　　孙怀谷从手腕上褪下手串在掌心盘搓，向后仰靠在转椅里，看着苏月隐。

　　他无声地笑，老谋深算。

　　苏月隐也不再说话，一副黔驴技穷的表情回看老板。

　　孙怀谷先打破平静，“她走了，你损失了一半以上业绩。而另外两个实习生又不成熟，销量顶不上去。”

　　“她耗在这，我无法解决她的问题，我驾驭不了她。”

　　“为什么要驾驭？”孙怀谷很快接上苏月隐上句话，不给她留任何思考空间，接连抛出问题。

　　“你认为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是什么？”

　　苏月隐不服气，“那……”

　　孙怀谷又打断，“给你几个言听计从的人，但是销量温吞，不出活，你能带么？”

　　一直以来，苏月隐都对这个老板喜欢不起来，而如今，她第一次认真思考孙怀谷的话。

　　孙怀谷侧身敲敲桌面，意味深长，“你知道我的难了吧？你以为我屁股下这个位置好坐么？”

　　“姚迟驰走了，我损失半壁江山，如果不是大胆启用平露，团队不可能短期内重新回血。没销量就没费用，没费用就玩不转市场，你我都要玩完。而现在。”孙怀谷端起主人杯，“我把最快的一把刀送给了你。”

　　苏月隐有些云里雾里。

　　孙怀谷继续道，“平露是把好刀，但你要会用。用好了，杀敌如麻，用不好，反伤了自己。”看苏月隐仍旧没有反应，孙怀谷翻译成人话讲，“销售特质强的人，销量高，但也更难服管。你不能一边享受她带给你的业绩，一边嫌弃她占用你的管理成本。”

　　“我从没想管理任何人，我只能管我自己。”苏月隐终于回应。

　　孙怀谷引导说，所以我刚才的问题，上司和下属，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关系？

　　“合作。”苏月隐说，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各司其职，不过如此。

　　孙怀谷点头，既然这样，那么平露的事情，就不需要我来解决了。他笑笑，显出抬头纹。苏月隐哼笑出声，果然还是老样子，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每次和孙怀谷讲事情，都好似学了很多，仔细反刍，又觉得他通篇废话，不说也罢。

　　“对事不对人，希望你不要对平露有成见。”

　　“老板你呢？”

　　孙怀谷倒茶的手微顿，什么？

　　苏月隐说，“老板你也是对事不对人么？那为什么无论我做一线还是带团队，总要拿这么高的指标。”

　　孙怀谷押了口茶，“换做别人，指标会比你还高。”

　　不是交易，也不是威胁，苏月隐只想就事论事同平露好好谈一谈。

　　有些事情在脱轨，她要把她拉回轨道上。

　　但很久之后，再回想起来，苏月隐才明白，孙怀谷在平露身边安了另一条轨道，就等着看平露走出苏月隐的轨道，等着看平行的两人你争我抢。

　　彼时，苏月隐尚且不知孙怀谷的算盘。

　　吃了晚饭，洗衣机正好也甩干结束。滚筒振动越来越响，直至停稳。平露端着盆等在一旁，打开滚筒，掏出衣服，抖开展平，挂在衣架上。

　　一件两件，忽然，她动作迟疑，展开一件男士睡衣。再接下来，是男款 T 恤，还有一双藏蓝色针织手套。

　　她咽下一口唾沫，鬼使神差将手伸进湿漉漉的手套。

　　很大，能装下她两只手还有余份。

　　针脚很乱，有一段甚至错得滥竽充数。那时她刚学会打毛线，笨手笨脚熬夜织了副手套送他。绿̶后来，他戴着她送的手套，在电动车后座载着她穿梭在校园。

　　平露翻过手掌，看到食指指尖那已经破损。

　　多少年了……他还一直戴着。

　　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说好了分手，他还能三不五时登堂入室，然后留下越来越多的东西。牙刷，睡衣，甚至内裤。平露麻痹自己，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而当她拒绝一个又一个相亲对象，总也无法诚实面对自己。

　　她瞒着他去相亲，也瞒着相亲对象她还有一个他。

　　总是想一刀两断，找个有钱有户口的一步到位算了。而当走到机会面前，平露又反问，难道就这样走入与爱情毫无关系的一种婚姻么。她拧巴，纠结，总也学不会自洽。

　　一如面对苏月隐。如果没有上下级这层关系，平露很喜欢苏月隐，她是个令人安心的朋友。而在职场上，她又不甘心被这样普通的人领导。

　　苏月隐没有棱角，心甘情愿奉献，总是笑得无害。客户和同事越喜欢苏月隐，平露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敲门声响起，平露忙扯下潮湿的手套，扬声问是谁。

　　搬家后，苏月隐住得离平露也不是特别远。她安置好点点，特地带了泡菜和卤鸡爪还有李忱前几天寄给她的韩国烧酒，踩着单车赶到平露家。

　　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平露意外。

　　苏月隐仿若忘记白天的所有不愉快，收起雨伞，拆下围巾，“下雨了，好冷。”她扬起手里的便当盒，“加点宵夜？”

40、所以我不能吃？

　　平露最佩服苏月隐的一点，就是她的好手艺。

　　妈妈那辈人中，做饭好吃的不少，但苏月隐与她年纪相仿，厨艺精湛，令平露佩服。而且，在这样高压的工作之余，苏月隐还能心平气和做出美食，这是平露对她为数不多的认可。

　　美食面前，再紧绷的心情都被抚平。

　　撕下一叶辣白菜，啃完一根鸡爪，平露的心已经落回地平线上。

　　苏月隐默念对事不对人，连喝了两杯酒，让酒精把神经微微麻痹，才有勇气面对平露。

　　“你说得对。”苏月隐说。

　　平露拿起绿色玻璃瓶子给自己倒酒。

　　“转化医学部给我的文件，我确实看不懂。”苏月隐将又空杯子凑到酒瓶下，示意平露也给她倒点。

　　听苏月隐如此大方承认自己的不足，平露垂下眼睫。

　　“我书读得没有你多，专业也比你差。你一晚上背下来的产品知识，我当时用了一个多礼拜才搞懂。”喉头涌上一个酒嗝，苏月隐硬压下，“所以我需要你。”

　　“平露。”苏月隐认真望着她，“这个团队需要你。我知道你不甘心一直在我手下，我会帮你往上走。只要还有晋升的机会，你我都清楚，那一定属于你。”

　　平露不淡定了，苏月隐先发制人，这一番话倒衬托得她小气了。她想打断，苏月隐不给她机会，说，你等我说完。

　　“我知道这批样本很难搞，但是这已经是最契合你客户的资源。这样，你搞定客户，我搞定转化医学部，筹码在我们手里，我有信心谈到三十万的赞助。”

　　“如果谈不下来呢？”

　　苏月隐露出嘴角的梨涡，“那如果谈得更多呢？”她从卤味汤里挑出个小辣椒，放嘴里一吸，又香又辣的滋味刺激着味蕾。

　　“我愿意为之努力，你呢，平露？”

　　平露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斜着眼睛看手里的酒。

　　半晌笑道，“那就干呗，老板都努力了，我只能努力。”

　　苏月隐觉得自己很失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交易，最终还是走回原点。也许，人与人的关系，总逃不离交易二字。

　　游走在明确边缘的，是模糊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