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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显赫二字,在这盛大的京城,除却平远将军府的谢公子,当属大宗正府的嫡宗子沈昭,以及永宁侯府的小侯爷魏长且。
这些都是槐花告诉我的。
她打探消息很擅长,总喜欢讲一些趣事给我听。
如大宗正府的沈公,其实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师。
近些年他沉迷于道术,已逐渐偏离朝堂的权势中枢。
唯一的嫡宗子沈昭还娶了当朝三公主,自此不可为官。
而平远将军府和永宁侯府,都是执掌兵权的功勋世家。
谢家公子常年驻守塞外,不常回来。
永宁侯祖上为晋国六卿,魏家是南朝四大望族之一,真正的四世三公之家。
单是在如今的河西,魏氏便有精兵十几万。
京卫几大军营,一半的兵权还掌控在魏家手中。
魏长且身为永宁侯府的小侯爷,天生贵胄自是不必多说。
我那时刚入京,并不了解什么权势风向,若我当时知道他与姚景年是敌,是万不会去招惹他的。
魏长且年逾二十,见他第一眼,饶是我这种对人生没了兴趣的人,也多看了一眼。
积石有玉,郎艳独绝,便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坦白来说,岚官长得也不见得逊色于他,主要是人家出身世家,与生俱来的端庄与贵气,无人可比。
端正自持的公子,眉眼深邃又细长,清冷疏离如寒潭,透着高高在上的矜贵。
这样遥不可及的存在,偏又表现得那般知礼,冷静谦和。
我骨子里的恶意,在见到他的那刻,应是发挥到了极致。
因为他是和一容貌绝佳的世家小姐一起出现在茶楼的。
那小姐名叫姜知涵,祖父为当朝姜太傅,名副其实的贵女了。
崔媛与她是认识的,二楼包厢见了礼,一口一个涵姐姐,亲密无比。
姜知涵掩唇一笑,温声同她说话,还朝崔锦泽打了招呼。
崔锦泽朝魏长且行了揖礼,唤了一声:「小侯爷。」
魏长且颔首示意,一派高贵模样。
这些本与我无关,我正兴致恹恹地望着窗外长街,忽听那姜小姐问崔媛:「芯芯,这位是?」
芯芯,是崔媛闺名。
我回过头,他们的目光正望向我,等着崔媛介绍。
崔锦泽率先道:「这是家妹崔音,不久前刚从雍州过来。」
姜知涵挑了下眉,依旧不解地看着崔媛:「崔家之女?你父亲不是就你和崔姝两个女儿吗?」
我看到崔媛神色古怪,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句什么。
然后那位世家贵女,用帕子掩了下唇,望向我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嫌弃。
我知道她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崔音,是他父亲休弃的那位夫人生的女儿。
当年我娘被撞破奸情,逃离崔家,一度是京中议论纷纷的谈资。
这也正是为何我回到崔家之后,祖母冷漠,父亲厌恶的原因。
他们觉得崔家失了面子。
我还知道,崔家接我回来,不仅是为了郡公府的婚事,还因为年前礼部尚书辞了官,我父崔谦在仕途上将有调动。
这种时候,远在雍州的崔家长女,失了母亲,外祖家又没落,将她接回来,更能彰显出崔家的气度和仁善。
他们需要我来博个好名声,还能顺便将我嫁到郡公府。
既厌恶我,又要将我利用到极致。
我觉得我的头又开始疼了,骨子里的烦躁蠢蠢欲动。
姜知涵此刻心里,一定在想,哦,原来她就是崔家那个淫妇之女。
我的目光望向崔锦泽,他面容平静,无一丝波澜。
也对,他是苏氏的儿子,又不是我娘那个淫妇的儿子。
他同所有人一样,唾弃着她,厌恶着她。
甚至于内心深处,也唾弃着我,厌恶着我。
偏又要装模作样,彰显阿兄的好样子。
来京城第十日,我发病了。
我这一生,都不能忍受别人诟病我娘。
想都不能想。
姜知涵眼中的那抹嫌弃,令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崔锦泽唤我过去,给姜小姐和魏小侯爷见礼。
我过去了,只不过方向错了。
我冲向了站在魏长且身旁的那名侍从,抽出了他佩戴的长剑!
一瞬间,我听到很多人的惊呼声。
槐花喊道:「姑娘!不要!」
头好疼,眼睛好热,分不清身在何处,只有狂躁在体内横冲直撞。
离我最近的魏长且,反应极快,一把握住了我拿剑的手。
而我凭着本能反抗,挥剑而出,划伤了他的小臂。
14
魏长且将我打晕了。
醒来后我便在了崔家。
他们将我关了起来。
槐花极力解释:「我们姑娘在乡野长大,夫人死在她面前,自那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有轻生念头,她拿剑是为了自裁,这些年若非有人日日守着,姑娘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她说的也是实情,我的手臂上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疤,是癔症发作时,对自己施的虐。
槐花说因为初到京中,我成宿地睡不好,精神极度紧绷,所以才会在茶楼突然失控。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终于,连最后的体面也懒得遮掩了。
我被关在汀兰苑的时候,无一人来看我。
三日后,崔锦泽来了。
他要带我去永宁侯府,给魏小侯爷赔罪。
听闻,魏长且与姜太傅的孙女姜知涵,郎情妾意。
二人由太后赐婚,已定下年底的婚期。
我父崔谦,已经去过一趟永宁侯府,向老侯爷告罪了。
他们如此地怕得罪了魏家,思来想去,由崔锦泽带着我,又专程去向小侯爷赔罪。
室内敞亮,燃着熏香,魏长且一袭玄袍,眉眼如鸦,满不在意地表示:「崔姑娘并非有意,无妨。」
他声音低沉,姿态随意,是真的满不在乎。
剑伤在小臂,恰逢侍女上前为他换药,我看着他道:「小侯爷的伤因我而起,可否给阿音一个弥补的机会,为您换药。」
诚恳的声音中,含着难以消弭的自责之意,魏长且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只淡淡道:「那便有劳崔姑娘了。」
侍女们站在一旁,崔锦泽立于堂下。
长案上准备好了刀伤药,那只青鹤瓷的九转顶炉,几缕烟雾袅袅。
我跪坐在案前,伸出手去,帮他解开小臂上缠着的细布。
顺道勾起嘴角,垂着眼,缓缓道:「我幼时有次在乡里玩,遇一人屠狗,因不忍那狗被杀,便想阻拦他,结果那刀子正落在我的小臂,跟小侯爷一样的位置,您说巧不巧?」
我轻抬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以及上面深浅不一的刀疤。
他眸光落在我小臂上,神色一敛,很快又将目光挪开。
「怎会有这么多伤?」
「哦,其余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划到的。」
我含着笑,声音轻描淡写,一边为他换药,一边又道:「小侯爷可听说过九塔草?民间没有上好的刀伤药,九塔草长在乡野路边,随处可见,对伤口恢复有奇效。」
「若我知道小侯爷会被我所伤,定要带几株九塔草入京,说出来可能很好笑,侯府什么样的外伤药都有,小侯爷怎会稀罕长在荒野的那种。」
「恕阿音眼皮子浅,只认得那九塔草,故而觉得那便是最好的刀伤药,虽然它很廉价。」
「若能治伤,便都一样,无廉价一说。」魏长且声色淡淡。
我闻言抬头看他,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仿佛心念一动般,眼底氤氲着轻柔的雾气:「小侯爷与其他人,皆不一样。」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我与魏长且听得到。
我没有看他什么反应,只低头为他包扎好伤口,整理了下他的玄色衣袖。
手触摸在那上好的衣料上,慢慢抚平褶皱。
衣袖下,他颀长的手修长如玉,指间骨节分明,手背上看得到微微青筋,脉络清晰。
看上去是很有力量的一双手。
我垂眸看着,在一切结束时,手指划过他的衣袖,最后,缓缓握了他的手。
魏长且顿了下。
他的手掌温热,掌心指腹有一层薄茧,触感粗粝。
我的手与他紧握,翻过他的手心,大拇指一遍遍地摩挲他指腹的薄茧,动作轻柔。
「这世上,没有比小侯爷再好的人了。」
「您不仅救了我,被我所伤却不曾怪罪,这份恩情阿音永记于心。」
「小侯爷,会永远在阿音心里。」
此刻,我仅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小女子罢了。
微微的失态不算什么,只要魏长且感受得到我的异样,知道我对他心思旖旎,便够了。
如果他不算迟钝,早该从我的眼神中,感受到温度。
一个柔弱无依,对他迷恋的可怜女人,鼓足勇气地倾诉,该是会令他心生怜悯的吧。
哪怕这怜悯只有短暂的一刻。
我声音喃喃,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