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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容府。
沈诉诉刚下马车,却见整个容府被一队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百姓纷纷对着容府的大门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通敌卖国,全家都被圈禁起来、等候发落呢!”
第七章
沈诉诉怔了一瞬。
随即,仿佛周身的空气全被抽干,让她喘息都困难起来。
命运兜兜转转,即使她接回楚含烟,又写下和离书,却还是无法让容家摆脱死劫。
“父亲,母亲……”沈诉诉呢喃,不由自主地走向容府的大门。
还未靠近,便已被拦住。
禁军统领霍林拔出佩剑抵在了沈诉诉脖间,沉声道。
“容府已经戒严,太子妃请回吧。”
横在脖颈间的剑刃冰冷,冻得沈诉诉全身都泛起了凉意。
她正欲开口,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吼。
“放肆!”
沈诉诉错愕地回头看去,见顾长倾身着太子冠服,正向这边走来。
霍林连忙收起佩剑,跪下行礼道。
“殿下恕罪,下官不是故意对太子妃不敬,只是上面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沈诉诉一双手下意识地揪紧,随着顾长倾步步走近,指尖隐隐有些发白。
而顾长倾却仿若没看到她一样从她身边经过,抬手虚扶了霍林一把,语气和善道。
“起来吧,你秉公办理,何罪之有?”
沈诉诉的心猛地一沉。
她侧眸看了一眼被围得铁桶般的容府,眼睫颤了颤,将眼底汹涌的痛色掩去,咬着唇道。
“太子殿下,我父亲他……”
刚说了几个字,就见顾长倾长眉拧紧,冷冷瞥了她一眼,将她余下的话全部堵回了喉咙里。
沈诉诉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仅存的几分侥幸被彻底粉碎!
顾长倾双眸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沈诉诉,又加重了语气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来人,带走。”
说罢,他便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径直越过她走进了容府。
沈诉诉攥紧裙摆,眼睁睁地看着容府的大门再次关上,只觉得得一阵入骨刺痛。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转身向认识的世伯世叔家里跑去。
却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
只有一个曾与她父亲同门的世伯不忍,转达了一句话——
“此案是太子殿下亲自监管,我们无法插手。如今唯一能救你全家的,只有太子殿下。”
闻言,沈诉诉眼前再次闪过顾长倾冷漠的双眸,眼底的微光瞬间黯淡。
事到如今,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手下留情了……
倘若顾长倾是因为她而迁怒容家,那么用她一人性命换容家满门,她绝不会犹豫半分!
沈诉诉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顾府的。她木然地坐在前厅里,身体忍不住一个劲地发抖。
不知坐了多久,顾长倾缓步走了进来。
沈诉诉猛地回神,撑起无力的身子,跪到了顾长倾身前。
“殿下,逼你强娶的人是我,与我的家人无关。若我一死,太子殿下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顾长倾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他垂眸盯着沈诉诉看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你要是敢寻死,那容家人就都得给你陪葬了。”
沈诉诉闻言一震,五指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跪在冰冷砖石上的双膝寒凉刺骨,却也远远不及她的心冷。
顾长倾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沈诉诉红肿的眼眶让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
他不愿再看,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却又站定,头也不回地道:
“此案尚未有定论,你若是想救你的家人,便先呆在后院不要出门,免得横生枝节。”
……
自那日起,沈诉诉便一直呆在顾府后院,一呆便是半月。
纵然还是日夜悬着心,但一想到顾长倾是个重诺之人,沈诉诉忐忑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安心。
这日中午。
“轰隆!”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吓得正在怔楞的沈诉诉猛地站起,只觉得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这时,院门被推开了,随即楚含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容姐姐,你可要撑住啊,你的族人喝了太子殿下赐的酒,正等着你去收尸呢。”
第八章
沈诉诉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又是一声惊雷,转眼间,瓢泼般的大雨就倾盆而下。
热泪瞬间涌上,沈诉诉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难道顾长倾那日的话,只是哄骗她的谎言吗?
沈诉诉猛地冲进大雨里,一路朝容府跑去。
她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但和心里的剧痛相比,身上的痛已经微乎其微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容府门外,原本看守的禁军已经全数撤离。
沈诉诉拖着如同灌铅般的双腿慢慢走进熟悉的庭院,随即瞳孔骤然一缩!
眼前的草坪上,满地横尸,而躺在最前方一动不动的人,赫然就是她的双亲!
“阿爹!阿娘!”
凌迟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沈诉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无力地软在了地上。
半个月来她几乎不眠不休,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顾长倾……
她的一丝信任,换来的却是容家的灭顶之灾!
沈诉诉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容父容母的身边,血迹不断从被摩擦的手臂上渗出也浑然不知。
“阿爹……阿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重活一世,她还是没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沈诉诉不断叩击着地面,片刻后,额上流下的鲜血就将她身前的草地染得一片血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长倾快步走了进来。
顾长倾缓缓扫过满地惨状,又落到沈诉诉不断渗出血丝的额头,心口一紧。
他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骨节都露出白色。
生平第一次,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人。
见沈诉诉还要再叩,顾长倾一把扔下纸伞,几步走到沈诉诉身边,将她拽了起来。
“别这样。”
沈诉诉身形一僵,随即狠狠挥开顾长倾的手,厉声喝道。
“你没资格在这里惺惺作态!”
顾长倾的手顿在了半空,然后慢慢收了回来,垂在身侧。
沈诉诉一把揪住顾长倾的领子,双眼猩红,满眼都是滔天的恨意。
“顾长倾!爱上你,是我毕生大错!”
话落,她猛地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朝顾长倾刺了过去。
“噗嗤——”
发簪捅进了顾长倾的手臂,在半空中带起一捧血花。
顾长倾皱眉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垂眸扫了一眼沈诉诉攥得发白的指尖,眼底闪过一丝心痛,转瞬即逝。
“来人,太子妃伤心过度,送回顾府别院好生照看!”
……
顾府别院内。
沈诉诉木然地躺在床上,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泥偶。
自容府那夜起,她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顾长倾将她关在这里,转眼便已过了一个月。
这日清晨。
“啊!”
沈诉诉猛地从床上坐起,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噩梦中容府满门惨状的情景。
汗珠顺着额发滚落下来,滴在她骨瘦如柴的手上。
也不知容家人的尸身是否入土为安了……
而她被关在这里,连烧张纸钱都做不到。
正垂眸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喜乐声。
沈诉诉抬头向窗外望去,就见一个双鬓上扎着红纱的小丫鬟喜笑颜开地从门口跑过,嘴里还高兴地喊着。
“太子殿下大婚,大家快去喜堂领喜钱!”
第九章
刹那,沈诉诉的心头泛起一阵尖锐的冷意。
门外敲锣打鼓的热闹里还混着丫鬟的笑闹声,反衬得这间院子格外的冷清。
沈诉诉十指不自觉地攥住身下的薄毯,用力得几乎要掐出血来。
容家满门被灭,她被顾长倾囚禁在此。顾长倾却新婚燕尔,佳人在侧。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婆子领着几个丫鬟,端着一个瓷白酒壶并一个杯盏走了进来。
“容姑娘,今日太子殿下大喜,特命奴婢过来给您赐酒。”
沈诉诉看着那杯盏内翠绿的酒液,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必定不是宴席上的美酒,而是一杯毒酒。
她的嘴角自嘲地勾了起来。
重活一世,竟然还是重蹈前世的覆辙,简直是荒唐可笑。
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会意,上前按住了沈诉诉的手。
沈诉诉久病未愈,身软无力,在几个丫鬟的手下徒劳地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被子捏住了下巴。
“容姑娘,您占了别人的位置,如今太子殿下恩典,让您用一杯酒了结仇怨,您还是快点喝了谢恩吧。”
“不是您的,就别想了。”
婆子轻蔑地一笑,抬手就把酒杯抵在了沈诉诉的唇边。
正欲灌下时,几道破风声响起,婆子并几名丫鬟悄然无声地倒了下去。
沈诉诉惊疑未定,抬眸看去,就见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谢景辞从门口闪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知知,我来迟了。”
沈诉诉眼泪开始成串地往下掉:“景辞,你何必冒险救我……”
谢景辞迟疑了一瞬,还是拿出手帕给她拭去了眼泪。
“知知,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你的侄儿容靖瑜,他还活着。”
沈诉诉闻言一震,死灰般的眼神中又生出一丝生机,脱口问道:“当真?”
她侄儿尚不满十岁,如今双亲俱亡,她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与依靠了。
谢景辞道:“我何曾骗过你?”
说话间,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丫鬟穿的外衫罩在沈诉诉身上,又随意将她的头发扯得松散一点。
沈诉诉不明就里,疑惑道:“这是作甚?”
谢景辞在地上抓了把灰,胡乱地在自己和沈诉诉的脸上抹了几道,然后将她背起来往外走。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