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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舐了下略略干燥的唇瓣，接过茶啄了口，咽下，她身上气息进了他鼻息，闻起来很舒服，这二日焦躁稍微平复了些，他将茶盏搁在桌面，与她轻声道：“明儿一早，朕亲去漓山‘求和’。她随驾照顾起居，吴信几个亲信得见她伴着朕，官怨会消下去几分。你的压力也会小些。那些大官也不会盯着你不放了。过气的女人不会叫人忌惮。”

“嗯。是要有个端茶倒水的照顾你。”梁南栀轻声说，他不说姓名，梁南栀也知道这个她指新贵孟婉。

梁南栀指了指桌上的亵衣，“给你做了身里衣。给长林做了四五件裹肚。夫妻一场，这是我能最后做的事了。时间太少，来不及多做些。孟婉针线也都好好，她往后给你做衣服吧。”

“嗯。”他应了。

梁南栀听他一声嗯，心窝子被搅得生痛，“只交代你，前殿事忙，多留个眼线在长林身边，照顾好他，叫他和阿大二号陪着你。”

程望轻声道：“知道。她巴结长林来不及，没胆子害长林。”

梁南栀颔首，然后转身去衣柜跟前瞎收拾，叠叠衣服，挂挂衣服，叠好了捞开再叠好，叠好了捞开再挂起。

阿娘说，活下去。

阿奶说，奶奶只是睡一下，你不准哭。

梁南栀没有哭，心揪在一起快呼吸不过来了，心里仿佛有个血窟窿，好想有个安稳的家，二十四岁了，未来在哪。

程望睇着她冷漠的背影，强自忍着没有把她拥在怀里，也是担心再听见她说将他想象成怀州哥哥云云，顶羞辱人的，又舍不得强要她，那件事还是两相情愿美好，强要的泄欲他不需要，他不缺少供他消遣的女人，“朕若能活着自漓山回来，便亲自送你离开。若朕不能回来，叫清流送你离开，朕同文广只有一个能活下来。银票这些多带些，朕都打点好了，不管你走多远，路上用项多。”

“你活着回来送我。”梁南栀说。

程望心中一动。

“你不回来，没人敢放你的中宫皇后出走。”梁南栀补充。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希望我活着回来。而是希望我活着回来你才得以顺利出宫。”

“嗯。”梁南栀颔首，“另外，我自己有钱银。”

“你跟了我这多么年。我该为你花钱银的，多少都应该给你。”程望走到衣柜这里，探身看看她面庞，小声道：“我想...我们就今晚吧...之后朕试试你做的新衣给你看看...最后一晚，我们好好团圆。”

梁南栀温声婉拒，“臣妾胃里不舒服，食错了东西，有些反胃，不想动。”

“不用你动。”

梁南栀面红似血把耳朵捂住了。

程望把话打住，清楚她在避宠与他保持距离，只怕是为蒋守身，得晓百果糖的事就不愿意同他亲近了，“叫张亭荺给看看脉？夜里食什么晚膳？”

“没食饭。不饿。倒不必兴师动众传太医了。”

“空腹，你不胃痛谁胃痛？还以为你怀孕了呢。”程望连忙吩咐人，“老莫，布膳。”

老莫本来在外面听墙根，也是心急君上到底能不能留夜的，突然被点名吓了他一跳，“是...”

他连忙叫人布了养胃的小米粥及鹅肉、蘑菇等暖胃的菜肴给呈了上来。

梁南栀闻到鹅肉胃里满，没尝，用了些小米粥和鲜蘑菇，他逼着叫多用些，说她太瘦，说至少百一十斤才好，她说，“真没胃口。不用了。”

接下来两人就僵住了，他交叠着长腿坐在那里，她托着粉腮坐在他旁边，他们一起看山海经，从比翼鸟翻到虎虾，从虎虾翻到饕餮，从饕餮翻到六首蛟，可把百来只上古异兽研究明白了。

程望把书合起，发出微微一声轻响，“睡觉。”

第264章护身符

梁南栀心里怦然，轻声说，“不困。”

程望轻轻一咳，“打算看一晚上动物？”

梁南栀支支吾吾，“哦...”

“不和朕睡觉，就同朕出去玩。”程望拿起一件她曾经给他做的裸粉色的常服，“一直没机会同你穿一样颜色的衣衫，今儿皇门大街那边有夜市，花灯节，咱们穿一样颜色的衣裳，去看花灯，逛夜市吧。”

“不好吧。叫你娘知道我们半夜出宫看花灯，又会讲我带着你胡闹。你哪晓得女人的不易。”梁南栀继续去看山海经，再复习一遍。

“你都要走的人了，还在乎我娘怎么看你，天天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你活得累不累？”程望解了扣子，把龙袍脱下，便将她做的裸粉常服往身上套，他说：“不去就是胆小鬼。你应该把她们鼻子气歪。”

梁南栀被激将了，他说的好像也对，“去就去。我才不是胆小鬼。”

程望他穿上了粉色常服，长身玉立，容色出众，他却颇为不自在，这哪是男人穿的颜色，这太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了，他问：“比南宫玦穿这颜色如何？”

梁南栀被他问笑了，“你别勉强自己。”

程望立在铜镜前，几乎不能直视镜中自己，他耳廓也有些发热，他强自镇定道：“你换好衣裳，抓紧时间去了。”

梁南栀便拿过一件裸粉同色衣衫，穿在身上，立在铜镜前，同他比肩而立，她说：“你为什么不看镜子？”

程望表情不大好，“你说为什么。也就讨好你才这样...”

“嗯。”

出屋，程望牵着梁南栀走出中宫。

老莫和清流内心一阵骚动，不是吧，那个一身骚粉的是大王吗，老莫交代御林军道：“护驾！今儿他一身粉太扎眼了，他这辈子没这么张扬过。不惜命，作死呢。这是告诉刺客，目标在此啊，箭往这射啊。”

御林军飞檐走壁跟上，有个小伙光顾着看大王的粉衫子，险些从墙头跌下来。

前脚刚走，孟婉搀着夏太后便在后看着帝后出宫去了，太后面色阴郁，“不是劝了，这些日子皇后当清心独处，避着些皇帝。如何又不知轻重，半夜里叫皇帝出宫去呢。这不是辜负哀家对她的认可吗。”

孟婉软言相劝，“许是大王找的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是无辜的。只是呢，堂堂一国之君，为了讨好宫妃，穿一身粉衣，的确不合礼仪了。纵然君上要求，后妃也该想办法规避呢。”

夏苒霜道：“的确柳汝素教养的梁南栀不够与皇帝有边界感。柳汝素走了，皇后没人给她撑腰，她也就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叫皇帝乱来了。婉儿，近日桁儿待你也颇为亲近，你多劝些国事为重。”

“是，娘娘。臣妾身为后宫妃子，一定会本本分分劝君以国事为重的。”孟婉俯身说了，她知晓皇帝来了中宫，她左右无事，便约了太后来附近赏荷塘月色，谁知‘不小心’撞见帝后着粉衣夜出皇宫这等不得体的事情，她身为百官推举的皇后候选，对此等行为也十分不齿，这种行为是需要杜绝的！

皇门大街的夜市挂满了花灯，好多情侣，或者一家老小来看花灯的。

程望拉着梁南栀的手，扎进人群里，他成了这道街最靓的仔。

街两侧屋檐是他的暗卫及御林军，真的，一眼就看见大王在哪，明显加剧大家护驾的难度，大王今天不正常吧，受什么大刺激了，好像为了讨好媳妇儿拼了。

夜市好热闹。

梁南栀在各个小摊流连，有卖那种不知名的古钱币的，有卖手工编的小篮子的，有卖木头簪子的，还有卖小网子装着的萤火虫的，梁南栀说：“我好开心，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逛夜市吧。”也是最后一次。

程望看着她侧颜，“喜欢吗，喜欢把这道街买下来，送你，每天都开夜市让你来逛。”

梁南栀回头看他，“你可不会逛夜市。我要这道街干什么呢？这样一家一家小摊子逛才开心呢。天天逛又没意思了，就当这样民俗节气逛一次，买些小东西才开心呢。”

梁南栀买了一堆不知名的小石头，又买了好几样头花，一大堆萤火虫，可以分给她的好友康蕊黎、花囡以及周宝林几个人，她买得零零碎碎最后拿不下了。

程望便买下十来个手工编制的小篮子，叫老莫和几个下人拎着，梁南栀买了小玩意儿就往那些小篮子里装。

梁南栀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夜市有四五道街，卖小吃的也不少。

程望与她买了一包百果糖，她抱着糖果没有说话。

她在前面挑选宝贝，程望在她身后耐心地跟着，时而有民间小姐过来问他：“公子，贵姓。”

傅指指梁南栀说，“我媳妇儿。”

小姐直接害羞地掩着面颊跑了。

逛了不知多久，老莫和十几下人手里提的小篮子都被装满了，梁南栀趁程望没注意时，在一处卖符的摊子，买了一道护身符，老板说他家的符都是开过光的，特别灵，梁南栀付了钱把护身符压在袖底了。

繁华热闹后伴随着寂寥。

你瞧。

夜市关档了，摊位歇业了。

花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