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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霖盯着他渐白的脸，心也莫名提到了嗓子眼：“爸，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吗？”

季父嘴角抽了抽，眼眶也跟着变红：“你妈卡里的钱……我拿去给吴万雪做取保候审用了，另外还给她在西城买了套房子。”

闻言，余霖一愣：“你是她取保候审的担保人？”

怪不得监狱方说担保人不肯透露一点信息，原来是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吴万雪的季父！

季父吐了个烟圈，沉重地点点头：“寒夜，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可以继承遗产的远房亲戚……”

说到这儿，他突然哽咽起来：“是你妈她骗走了吴万雪奶奶两百万的拆迁款！”

这句带着哭腔的话如雷轰响在余霖耳畔。

何思辰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却远没有季父亲口承认来的重击。

他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变冷：“什么？”

年近六十的季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他看着余霖，眼中满是自责、惭愧和懊悔。

“她骗了老太太，说会救吴万雪妈，也会照顾吴万雪，可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分钱是花在吴万雪身上，连吴万雪妈也……也因为她死了！”

季父蹲下身，手紧紧揪着掺杂着银丝的头发：“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自己下地狱，我想告诉你，想自首，可你妈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将来，我……”

泪水一滴滴淌过他的脸，连同声音也苍老的不像话：“寒夜，吴万雪和她奶奶真的太苦了，我们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一句一句，如同烧红的刀子在余霖的心脏处剃肉，尖锐的剧痛顺着血液流淌到了全身每一处。

他白着脸，脑海中回忆着这十五年来关于吴万雪的所有。

原来她可以不用过得那么辛苦，她可以上完高中，考一所好的大学，拥有一份好的工作。

然后可以带着母亲和奶奶逃离父亲和继母的魔爪，可以拥有一个幸福平凡的人生。

但这些都被季家夺走了，或者说被他余霖夺走了。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吴万雪的苦难之上！

可自己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偷了本该属于吴万雪的生活，还总以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去嘲讽她的无知和堕落……

“季林涛！”

季母追了出来，可见一脸如遭雷击的余霖，她面色一紧。

看到季母，余霖眼神慢慢有了焦距，但猩红的眼眶溢出的怨恨和悲痛几乎扭曲了他整个表情。

“妈，你听到了？事情真的像爸说的那样？”

颤抖的话语问的季母身形一怔，她不敢去看余霖的眼睛，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面对季母的沉默，余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

他看着眼前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好的母亲，近乎癫狂一笑。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第七十一章

随着夜幕降临，细雪被风卷着飘落。

何思辰一边给余霖打着电话，一边将车停在余霖家门口。

自从和他通完话后，他这心里总觉得很不安。

直到这一整天，吴万雪和余霖都没接自己的电话，他终于忍不住回来了。

客厅房间的灯都没亮，但车却停在门口。

何思辰下了车，带着满心担忧准备去敲门，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可看到门前一个倒在台阶上的人时，心下一顿：“寒夜？”

他慌忙收起手机，将人扶起来。

但刚一靠近，就被浓烈的酒味熏的呼吸发窒。

何思辰脸色微变，上次余霖在清吧都没有喝成这样……

察觉到身边有人，余霖慢慢睁开眼，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片通红，黯淡的没有一点光亮。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还倒在家门口，吴万雪呢？”

听见“吴万雪”的名字，余霖似乎清醒了些。

他喘着气，凛冽的眸子盯的何思辰不寒而栗：“我妈拿走吴万雪奶奶拆迁款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突然发问，何思辰一怔，也明白余霖肯定是知道了当年的事。

他抿抿唇：“就是我回来找你的那年暑假，阿姨叔叔在门口说话，我……听见了。”

话音刚落，他的衣领就被余霖攥住：“你明知道那是笔‘不义之财’，还瞒了我这么多年！”

骤怒的声音震得何思辰很是难受，可心里也不由多了分不满：“我是打算告诉你的，可是你说你能上大学了，当时你正高兴，我怎么说啊？”

余霖目光一凝，手慢慢垂落。

那天他沉浸在能上大学的喜悦里，而吴万雪呢，却还在忍受着苏父和陈慧一次次虐待。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我们都对不起吴万雪？”

何思辰面色一沉，没有回答，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在想其他。

余霖推开他，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开门进去，跌跌撞撞地瘫坐到了沙发上。

何思辰开了灯，才发现客厅到处都是衣服，餐桌上是没洗的茶杯和碗。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忍不住道：“你不是有洁癖吗？这么乱你也受得了。”

然而余霖却起身走到玄关处，拿起上面的白兰地就要往嘴里灌。

何思辰一惊，慌忙去抢：“还喝？你的胃还要不要？别忘了，吴万雪还需要你照顾呢！”

余霖靠着柜子，自嘲一笑：“需要我？她该恨我。”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如果不是他，吴万雪的生活怎么会过得那么辛苦，又怎么会失去母亲和奶奶。

想到这儿，余霖顿觉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他夺回酒，拧开瓶盖仰头大喝一口。

看着余霖颓丧的模样，何思辰心里也不是滋味，而且心中的负罪感也因为他的话而慢慢增加。

如果自己说出另一件瞒着他的事，那他们可能彻底做不了兄弟了……

眼看着他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何思辰也只能把他扶回房。

“吴万雪，别，别走……”

听着余霖一遍遍叫着“吴万雪”，他只能叹气，更不禁感慨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无辜的他们。

突然，何思辰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吴万雪。

他按下接听键，压低了声音：“你可算……”

“救，医生，救我……”

第七十二章

凌晨的医院很安静，除了值班护士的脚步声，便只有病人轻微的鼾声。

病房。

看着才脱离危险的吴万雪，何思辰悬着心险险放下：“幸好我回来了，要不然你真的……”

他没再说下去，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叹息。

吴万雪望着柔和的灯光，声音低哑：“应该说，幸好小叔不在。”

闻言，何思辰眉目一拧：“那天你做的不是心肺移植手术的事打算一直瞒着他吗？”

说到这事，他心里更加不平静。

那天吴万雪苦苦哀求，希望他和唐医生不要告诉任何人她不接受移植手术的决定。

她很清楚，如果不做移植，她剩下的日子连半年都不到。

吴万雪深吸口气，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悲伤：“如果哪天我死了，麻烦你告诉他，我去环游世界了。”

听到这话，看惯生死的何思辰眼眶竟然有些发酸：“说什么傻话，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

吴万雪阖眼缓和了一会儿，突然坐起身：“我得回家，天亮后我要去墓园呢。”

何思辰慌忙拦住她：“再怎么样也得等输完液。”

“不行……”

“你放心，我亲自送你回去行了吧。”

听见他这么说，吴万雪迟疑了瞬后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一个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何思辰嘟囔了句。

直到六点，最后一瓶药水输完，又观察了半小时，何思辰才带吴万雪离开。

天还没完全亮，整个巷道仅靠着几户家门口的白炽灯照亮。

两人还没走到家，便看见一个人倒在门前，雪盖了那人一身。

何思辰还没看清，吴万雪便叫了一声：“小叔？”

她跑过去，将人扶起：“小叔！小叔！”

浑身冰凉的感觉刺的吴万雪心一紧，他什么时候来的？

何思辰收起手机，上前将人架起来：“先扶进去吧。”

等把余霖扶进屋，吴万雪立刻去烧水。

何思辰给他盖上被子，头疼不已：“你可真能折腾，醉成那样都能过来。”

他没看见余霖的车，想必他是半夜醒了后走过来的……

没一会儿，吴万雪端来了热水。

“医生，你回去休息吧。”

何思辰看了眼余霖：“本该是他来照顾你的，现在倒反过来了。”

吴万雪拧干毛巾，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