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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组的白诗怡叫她，“言晓雪。”

她应声回头，才将短信发出去的指尖仍然有些轻微的颤抖。

“能看一下你写的策划案吗，我大纲还没理清楚。”

白诗怡朝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撒着娇，“学习一下，下午就还你。”

“可能不行。”

言晓雪长着张温柔好脾气的脸，却不是真的没有原则，“如果要学习的话，我可以借你相关资料。”

白诗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个干净，撇着嘴角道，“不借就不借吧，说那么好听干什么。”

闻言，言晓雪神情没什么变化，面色如常地就策划案进行最后的修改。

中午周女士约她一起吃饭，不用想也知道是谈相亲的事，相较于借不借的问题，她显然更头疼这个。

十二点整，言晓雪推开包厢门，一眼就看见里面正喝茶的女人，她裹着件羊绒披肩，很温柔的色调，同她细致精巧的五官正相配。

言晓雪的长相便是随了她，典型的鹅蛋脸，皮肤通透瓷白，眉眼白描似工笔画，却又不显得寡淡。

很久没有见了，再见面居然有些生疏，言晓雪坐过去喊了声“妈”。

周染青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自己这个面相乖巧的女儿，状似无意地提起，“听张公子说，你对他不太满意。”

言晓雪没想否认，点了下头。

“这个不满意没关系。”

温温柔柔的嗓音再度响起，“再见见别人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这些了。”

“不用了。”

周染青皱了下眉，对言晓雪罕见的拒绝话语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那句“不喜欢的人或事拒绝就好”蓦然出现在脑海。

言晓雪深吸口气，仰脸道，“我不想相亲，不想再跟妈妈安排的人见面。”

周染青看着她，惯来端庄温柔的脸顿时没了温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晓雪清楚。

再清楚不过了。

堆积了很多年的情绪涌上心头，言晓雪忍不住出声道，“高中的时候，我不喜欢物理，也学不好物理，可你说分数低是因为不够上心不够努力，让我别找借口好好学习。”

“上大学填志愿的时候，你觉得学金融最有利，于是直接给我改了志愿。”

“现在又让我和你挑选的人相亲，而且我还必须从中选一个，但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言晓雪身体里忽然就涌起股深深的疲倦。

望向对面的周女士，她最后说了句，“我说这些不是想翻旧账。”

只是——

“从今往后，我想自己做决定。”

她站起身，推门的手隐约有些颤抖，可脊背挺得很直，像是在和过去进行着某种告别。

……

没打车，言晓雪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冬天的冷风吹在脸上，扬起她微微卷曲的长发。

突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明显震动了下。

言晓雪有些意外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视线定住的瞬间，连心跳也变得迅疾起来。

那条发出去的消息后边，多了行简短回复。

——“今天降温，大家记得多穿衣服，出门带伞~”

——“知道了，谢谢。”

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言晓雪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以为这种“群发”短信，韩成宇不会回的，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在这种事上多费心思的人。

可是，他回了。

隐秘的欣喜悄然而生，寒风簌簌的天气里，言晓雪弯了弯唇角。

听方天逸说，韩成宇最迟明天晚上回来，逸闻准备趁此机会组织个公司聚会，既当联谊也是放松。

下午，言晓雪完成手头上的工作，思绪不由自主地放开，开始考虑明晚穿什么衣服。

她决定，回家请林洛嘉参谋参谋。

忽然，旁边的组员提醒她，“小苏好像和白诗怡吵了架，刚刚跑出去了。”

吵架?

言晓雪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下，下意识地朝左侧的位置看了过去，那里果然空空荡荡。

小苏是这批实习生里出了名的性格好，和言晓雪的关系也不错。

她没道理放任不管。

言晓雪推门出去，最后在僻静的消防通道找到了两眼红红的小苏。

她递了张纸巾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很容易给人种信任的感觉，长相是这样，声音也是这样，好像站在那，就会让人想要倾诉。

小苏抱着她啜泣道，“我觉得压力很大，喘，喘不过气……”

言晓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慢慢说。”

在小苏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言晓雪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白诗怡写不出策划案，就指使小苏给她干收集资料之类杂七杂八的事。

有的话说得太过分，让小苏难以接受。

闻言，言晓雪拉起她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我带你去找她，我俩一起找她要个说法。”

“荟荟姐，你人真好。”

小苏眼泪又掉了出来，“但，但我觉得压力大，还因为我觉得我不喜欢传媒这个行业。”

白诗怡的苛责更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言晓雪有些怔愣，重复道，“不喜欢?”

小苏点头，“不喜欢。”

“我觉得我做不好这份工作，努力了，但没什么成效。”

言晓雪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她仿佛在小苏身上看见了过去那个，物理考砸后偷偷在学校天台流眼泪的自己。

言晓雪重新拿出张纸巾，亲自给小苏擦眼泪。

边擦边重复着当年那个人跟她说过的话，“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凭努力做到的。”

“那么多条路，没必要走死胡同，跟自己过不去，也跟努力本身过不去。”

就像后来她瞒着周女士将被揉作一团的分科表捡了回来，重新选了文科。

言晓雪在楼梯间陪了小苏很久。

她觉得很庆幸，从他那汲取到的力量，有一天也能赠予给别人。

……

逸闻传媒的聚会订在了水云天，收到地址的时候，言晓雪稍稍惊讶了下。

在群里看见消息，才知道项目谈成了，本次费用全部记在韩成宇私账上。

她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推开门就看见韩成宇身边围了好多人，好像他在哪，哪里就是焦点。

和高中那会一模一样。

言晓雪站在门口远远看着，神情忽然有些恍惚。

而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朝她这边看来。

言晓雪猝不及防地同他对上视线，她面上镇定，可眨眼的频率有些不同寻常的快。

“荟荟，闻总叫你过去。”有人传话道。

从来就，拒绝不了他。

言晓雪“哦”了声，慢慢腾腾挪了过去，不过还是隔着几个人，没什么存在感地站在香槟旁。

见状，韩成宇轻松散漫地转换身位，将她往前拉扯了下，“躲什么?”

他身上大衣还没来得及脱下，那样厚实的布料，被他穿着，却丝毫不显臃肿，透出种挺拔气质。

言晓雪抬眼看他，小声辩驳，“是你身边人太多了。”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验证。

白诗怡端着酒走了过来，笑容娇俏，“闻师兄，恭喜你，这次又成功拿下了项目。”

言晓雪别过脸，没出声，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准备多做打扰。

没成想听见声情绪很淡的轻笑，“师兄?”

韩成宇目光轻描淡写地往四周扫了一圈，没看白诗怡，反倒定格在了言晓雪脸上。

他指着言晓雪，口吻漫不经心却又显得笃定，“这里真正称得上是我学妹的好像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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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

明明知道韩成宇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他肯定是看过她的档案，知道她也毕业于柳城一中，才这么说的。

可言晓雪就是不可避免地，因他随口说出的话，情绪翻来覆去地起伏。

她静静垂着眼，近乎卑劣地沉迷于他话里独一无二的排他性。

而被驳了面子的白诗怡，迁怒似地瞪了言晓雪一眼，旋即又委屈巴巴地看向韩成宇，“我还不是因为都叫习惯了。”

见眼前的男人没什么反应，轮廓清晰的脸上堪称淡漠的时候，白诗怡使出了杀手锏，“刚才我爸送我过来的时候，还说有事要找你。”

“白老师?”

韩成宇掀了掀眼皮，琥珀色的眼睛里终于有了那么点情绪。

白诗怡点头应下，“他就在隔壁包厢，说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找他。”

赶忙又说道，“要不我带你去吧。”

见他似乎要走，言晓雪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所及的地方，是韩成宇留白一气呵成的下颌。

她偷偷仰望过他许多次，目光的落点从来只在这。

不敢再往上挪一点，不敢对上他眼尾总是上挑着的眼睛。

很矛盾。

喜欢他，却连他的眼睛也不敢多看。

就像现在，不想他离开，却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实在是没有理由，连留下他的借口都编不出一个像样的来。

忽然间，裙子侧身垂下来的绑带被人轻扯了下，还没等言晓雪循着动静望过去，声线平直的嗓音响在她耳畔。

“在这等我。”疑问句式，由他说出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韩成宇朝她扬了下眉，“无聊的话，去找方天逸，喊他陪你玩。”

他肩阔腰窄比例极好，秀场上模特穿的款上了身也丝毫不显拖沓，冷然眉目，也撑得起大衣里边那件哑光材质的银灰衬衫。

俯身说话的时候，微微凸起的喉结明显滚了下，言晓雪瞧得很清楚。

正因为清楚，脸上飞快地染了点薄红。

她挪开眼，低低应了声好，然后站在原地，看着韩成宇错身离去。

即便是昏暗环境下，他背影也仍然惹眼得不行。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