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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需要保存体力，她甚至开口问身后总管要了吃食。

　　皇上的眼神，悠悠看向了前方。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其实朕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天，就有机会离开宫城。可朕只是让太后，带着诸位妃嫔们离开。你知道朕的目的，是什么吗？”

　　苏春影大抵能猜到些：“若皇上离开了，整个宫城，乃至整个盛京，所有人就都要慌了。皇上是大家的主心骨，您坐镇此处，才能代表盛京的根基不变。”

　　“不错！”

　　皇上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赞赏：“还有一个原因。朕没有两年的日子了！朕的这一生，都在妥协，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有时恨极了一个人，却不能处置。明明有时爱极了一个人，却只能远离。前朝和后宫，都是如此。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由不得朕的心意去做主。”

　　君王得了这个江山，也舍弃了自由。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皇上轻轻地靠在椅背上，此时此刻，他好像只是一个操劳了一生之后，疲惫的老人家：“这一次，朕也想看看。待在朕的身边的，究竟是人还是鬼！好像每一个人都心怀鬼胎，连皇后也是。那些不愿随同太后娘娘离开的人，朕已统统将她们处死！”

　　苏春影愣住了，没想到这两日在宫中，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而皇上的话，越发凌厉：“包括皇后。他跟了朕几十年，却因为太子和朕日渐生出嫌隙。她以为，她让母家之人联络胡族，挑起战争，朕不知道吗？她想分散朕的注意力，好让她的儿子更方便行事。可她忘了，朕是皇帝。这天下之大，没有什么能逃过朕的眼睛。”

　　皇上忽而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朕用自己的双手，了结了发妻的性命。她也是一国之母，朕的罪孽，这辈子怕也数不清了吧？”

　　一时间，苏春影竟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做得对，可真的太过冷血。

　　想想若有朝一日，沈司意用剑对准了自己的喉头，苏春影都不知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绝望的感觉！

　　但天家从来不容情。

　　苏春影能做的，也只是叹息一声罢了。

　　皇上复又微笑，眼神再度看向远方：“其实皇后的手中，何尝不是沾满了鲜血？她杀了朕所爱之人，又害死了朕的不知道多少个孩子。当年为了稳固住自己的后位，她踩着多少人的尸体走到了朕的面前。她以为……朕不知道。朕只是无奈，因为朕需要她这个皇后。”

　　那些曾将的无奈，如今都四散在了战火狼烟的风中。

　　徒留皇帝的遗憾，此生再也无法弥补：“朕喜欢太子。也疼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或许有所偏颇，但从不想他们走到这一步。尤其是太子，那是朕亲自带大的孩子啊！”

　　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苏春影竟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落下痛苦的泪水。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朕夙兴夜寐的每一日，都在盼着皇城之中不要流血。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个逆子！”

　　他眼中，忽而生出许多恨意来：“即便是走到了这一步，还藏在背后，不愿与朕见面！朕宁可他和老五一样，举着刀剑杀到朕的面前来，好歹也能和朕说两句他的心里话不是？”

　　在苏春影面前的，只是一个无奈的老人。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很快，皇上的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苏春影：“还好，这一次沈司意在朕的身边。你既见过他从前的威名，也该知道他如今的心意。苏氏，沈司意的心里是在意你的。”

　　他抹去脸上的泪水，竟在此刻嘱咐苏春影：“他的心里一直都明白，你入京是为了他。也懂得，你想功成之后身退。他说，你是商贾之女，或许会有朝一日受到盛京千万人的指点，说你配不上他。”

　　这些事，其实苏春影的心里早就有想法。

　　皇上继续道：“所以他求朕，若此次能为朕平定宵小。想让朕，给你一个诰命！让你以比那些嚼舌根的人尊贵的身份，留在他沈司意的身边。他说，他不求旁的，只求与你苏春影白首到老，永不后悔。”

　　白首到老，永不后悔。

　　苏春影的眼眶，倏然红了。

　　其实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放弃了想离开沈司意的心思。

　　她也早已……舍不得离开了啊！

　　偏偏这男人还是害怕，甚至为此求到了皇上的跟前儿。

　　让苏春影的心，越发坚定：“除却有朝一日，他厌弃了我。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愿与他生死同命，共度此生。”

第179章陷落

　　“这就足够了。”

　　皇上微微点头，明明前方就是战火所在，他却笑了：“这就足够了……两个人在一起，便是要有这样的心。千难万险，又有何惧？”

　　苏春影觉得，他好似在怀念什么人，像是……早已失去的人。

　　做帝王这一生，原本就要失去许多。

　　忽而之间，皇上就站起身来。

　　“来了。”

　　他看向了下头攒动不已的火把，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苏春影也看到了许知。

　　他的手中拿着专属于将军的长剑，同样也是指挥的令剑。

　　高高举起，下令所有人全力对龙晨宫发起进攻。

　　苏春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低头，可以看到，沈司意也在忙着指挥其余在龙晨宫中的将士们。

　　而昨夜，沈司意告诉苏春影，阳炎军再早，也要等到天亮。

　　可现在距离天亮……

　　遥遥望去，夜空的漆黑，让苏春影的心都沉了下来。

　　下头火把攒动，光是通过人海战术，拿下龙晨宫也是早晚的事情。

　　可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会亮！

　　所有人都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这一日对苏春影来说，也是不一样的日子。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拿起短剑战斗过了。

　　记得以前还在外祖身边的时候，她也是跟着外祖杀过山贼，斗过胡人的。

　　此刻站在皇上的身边，她只想拼尽全力地去帮助沈司意罢了！

　　这也是在从西北回来之后，沈司意和许知第一次面对面地对峙。

　　许知没想阿斗，现在的沈司意，还是当年那个沈司意。

　　光是攻打龙晨宫的宫门，他们就花费了几乎一个时辰的时间。

　　那是龙晨宫唯一的屏障，沈司意几乎将七成的兵力都放在了那里。

　　可许知他们毕竟有上万人的大军，经过了大半夜的休整，他们还弄来了投石机和火炮这些东西。

　　巨大的轰鸣声每一次在宫门口炸裂开来的时候，苏春影就知道，又有许多将士们丧了性命。

　　可为了保护楼上的皇上，没有一个人退缩。

　　作为一个医者，苏春影甚至只能看着这些人，眼睁睁地死在他们的面前！

　　她不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人，会是沈司意还是会是她。

　　可她的心里，竟然和那些将士们生出同一个念头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威北军打入龙晨宫内！

　　如今的盛京，早已盛世太平。

　　就算有些不公正的事情，但皇上仍旧是个夙兴夜寐的明君。

　　盛京动荡，那么整个国家就都要动荡。

　　外族本就虎视眈眈，若真的让许知他们成了，说不定边关还要燃起战火。

　　而且现如今支持皇上，支持二皇子的人，太子上位之后定然一个都不会留。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血流成河的惨状。

　　这和他们所有人想要的太平安稳，背道而驰！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守住这个龙晨宫。

　　可即便这么想，在龙晨宫的宫门，足足挺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还是在敌人强大的攻击之下，应声而碎！

　　宫门碎裂的那一瞬间，连苏春影都察觉到，皇上的身体震颤了一下。

　　苏春影再一次看向了天边，仍旧漆黑如墨。

　　从这高处往宫外看，外头也是静悄悄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怀疑，阳炎军是不是不会来了？

　　他们今日……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她忍不住跪在了皇上的跟前儿，请求皇上：“求皇上让妾身下楼，与夫君一同战斗！”

　　皇上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春影：“苏氏，你要知道。沈司意让你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安心战斗。他不希望你出事。”

　　她当然知道！

　　可她怎么能看着沈司意一人在下头战斗，自己却在这里焦急呢？

　　她只是跪在原地，苦笑一声：“就算是今日要死，妾身也只想和我家二爷死在一起。求皇上成全，让妾身下楼！”

　　皇上知道，就算他是天子，也没有办法阻止苏春影的执着。

　　他终究还是点头，让苏春影下楼。

　　——

　　当苏春影拿着短剑出现在沈司意身边的时候，他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阿影，你不听话。”

　　苏春影却一如往日，温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