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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音鹊强扯出一抹笑，什么都没说。
玄机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出门。
不知道他怎么办的，后来隔壁再也没有声音传过来。
接下来好一段日子，宁音鹊都躺在床上静养。
换命符是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换给阮楠的胎儿，还要替孩子挡下一切劫难。
所以，阮楠的孩子越大，她就会越来越虚弱，头上的青丝也会渐渐白去。
床边烟熏袅袅，是宁音鹊给自己点的长命灯。
里面的灯芯短短一截，当火光越来越小时，夏季也结束了。
秋风微凉，路过的师弟们都在说院中的银杏古树早早就黄了叶子，像是在给什么人送别。
宁音鹊心念微动，想要去看看。
不料走进院中，才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隔壁立了一堵墙，将之前连在一起的地方完全分开。
隔壁的声音悠悠传来。
“言廷，你快看，宝宝在踢我！他好活泼，长大后一定会像你一样，英俊厉害。”
“乖乖的，别在闹了，长大后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
只是听着，宁音鹊都能感受到纪言廷和阮楠之间的温情。
曾经她也一万次想过自己怀孕，纪言廷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她知道了，大约也是这样，温柔缱绻至极。
隔壁的温馨欢乐和她院中的死寂苍凉格格不入。
宁音鹊原本麻木到荒寂的心，竟然又涌上撕裂般的痛意。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此后再也没出过门。
代替纪言廷陪伴她的，是那本记录了他们相爱多年的相册。
之后。
宁音鹊一天比一天衰弱，缠绵病榻，药石无医，阮楠的却孩子一天天健康长大。
这夜，天清观突然提前入冬，下起了柳絮般的大雪。
隔壁突然传来慌乱的呼救：“快，阮楠要生了，快来人送她下山！”
听到动静的时候，宁音鹊正倚靠在窗边看雪。
她精神一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下床，赤着脚跌跌撞撞走到观门口，正好遇见纪言廷、阮楠一行人。
四目相对的那刻，时间仿佛停滞一瞬。
看着骨瘦如柴、鬓边长出银丝的宁音鹊，纪言廷心口发疼。
他克制不住，迈动脚步去她身边，衣角却被人拉住。
阮楠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拽着纪言廷不肯松开：“言廷，我害怕，你陪着我好不好？”
纪言廷脚步一滞，轻声对着宁音鹊说：“等孩子生下来就结束了，音鹊你等我。”
接着头也不回的送阮楠下山。
宁音鹊心脏一缩，下意识朝着纪言廷的背影追了几步。
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背叛伤害，自己早就不爱纪言廷。
可现在却满脑子都是，他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下一秒，她因为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到在雪地里。
眼睁睁看着纪言廷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宁音鹊眼角的热泪一滴滴砸进雪里：“纪言廷，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
洁白晶莹的雪落在肌肤上，宛如刀片割。
“音鹊？”
接着，踏踏踩雪声从背后传来，玄机立即上前扶起她：“天这么冷，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很冷。
凛冽的寒风如刀刮开宁音鹊的心，带走她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温度。
她声音轻若游丝：“师兄，自从阮楠住到观里后，我就再也没看过这么完整的天空了。”
玄机扶着宁音鹊的手紧了紧：“等我想到破解的办法，你想看天空就看天空，想去哪就去哪。”
宁音鹊收回目光，看向玄机。
这些日子，师兄为了照顾她，日夜不眠。
明明才三十，他鬓角竟然和自己一样已经生出了白发。
这一瞬，宁音鹊心里一直紧绷的铉骤然断裂，难过委屈不舍的情绪在胸腔内肆意冲撞。
她长睫颤抖着，眼眶通红：“不了，我希望师兄好好修行，别被我的因果拖累。”
说着，她抬眸看着漫天大雪，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一岁。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纪言廷踏雪而来，信誓旦旦的说：“音鹊，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竟然一语成谶……
“师兄，你说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玄机眸光微闪，语气坚定：“有的，因果轮回，人一定会有来世。”
“那我不要再遇见纪言廷了……”
说完，宁音鹊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空洞灰暗，双腿发软。
玄机刚忙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带回房间。
这时，两人都看见床边的长命灯，已经摇摇晃晃要快熄灭。
宁音鹊心里了然，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
她从小在观里长大，师傅师伯教她牙牙学语，掐指算诀。
哪怕自己闯了什么祸，被罚跪抄经，也有师兄一直陪她承担。
宁音鹊含着泪，握着玄机的手，强撑着叮嘱：“师兄……我的事情，还请别告诉师傅师伯，我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为我……担忧操劳……”
玄机垂下清冷的眼：“晚了，师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他将被子往宁音鹊身上又盖了盖：“再撑一会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禁术无法挽回。
哪怕他用尽手段，也只能是给宁音鹊减些痛苦。
玄机更是不止一次，彻夜彻夜的跪在祖师爷的神像前，但每一柱平安香都会断裂……
床榻上，宁音鹊也想再撑一会，多陪陪师兄。
可她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进身体，冷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