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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祁雪也没有成年，也没有去办身份证。她想过去的，因为原本冬天里就打算买高铁票出去旅游。
不过当时因为改变计划，就耽搁下来。另外，她也觉得到成年的时候再去申领，更有意义一些。
距离高考两周的时候，她刚好 18。
人生要紧的几个关口：高考、成年，以及死亡，几乎同时到来，带着某种宿命论的吊诡的意味。
其实，就恋爱这事儿来说，她也没想过挑年龄。早恋早恋，多早是早，多晚是晚呢？
恋爱就是恋爱，发乎心的玩意，是异性相吸是两情相悦是眼角眉梢是荷尔蒙是冲动是误会，是无法定义和分析的东西。
只不过，这名叫周志龙的小男生实在叫她提不起精神。
或者说，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男生，没有一个叫她提得起精神。
祁雪自己也不由困惑：她是想恋爱，可是“恋爱”这两个字本身于她而言，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怎样的恋爱？恋爱是怎么回事？尺度在哪里？他是什么模样？怎么样才算是在一起？
她一无所知。
周志龙虽然只是个小插曲，被她俩羞得扭头就跑。
但是他不期而至的毛遂自荐，还真是让祁雪有点儿深刻的失落。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恋爱宣言，只能吸引来周志龙这样的男生的话，那还不如不恋爱。
李小茜更替她操心。
“现在谁敢跟你谈恋爱呀？姐们儿，咱们这可是一中，学风杠杠的。谈恋爱的不是没有，但你得有做贼的勇气。你知不知道三班的那一对仇家？其实暗地里是一对鸳鸯！白天里谁也不跟谁多话，可你知不知道，上回我逛新天地，看他俩吃一个甜筒呢！怎么？难道你想那样恋爱？”
祁雪没吭声。
“问题你现在都告诉别人你要恋爱了，相当于提前公开。这谁还敢来呀？”
难道，即便是这小小的理想，也得在这生命的末尾胎死腹中吗？
“要这种情况下还敢来跟你谈恋爱的，那可绝对是狠人。得不把老师学校当一回事那才行。”
祁雪黯然。
又忽然想到：“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一个人选？”
李小茜一经这么提醒，眼睛陡然亮起来。
“诶，我怎么又给忘了。对、对，他！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祁雪困惑：“别说什么？”
李小茜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我可告诉你啊，这还真有个人可以跟你谈恋爱。”
“谁呀？”
“混混！那个混混！”
“混混，”祁雪一脑门问号，“什么混混，哪个混混？”
“哎呀，就倍儿帅那个呀！“
“哪个啊？”
祁雪一年到头两点一线，不是家就是学校。她哪知道什么混混。
“不是什么社会人吧？”祁雪嫌弃的看了死党一眼。“你可真对得起姐妹，啥人都给我介绍呢！”
“不是不是，什么社会人呐！就咱隔壁的隔壁那个班——光棍班的那个！”
光棍班，就是字面上的 11 班。
也就是她们 9 班隔壁的隔壁。
但是李小茜说的到底是谁？祁雪一无所知。
“11 班？11 班成绩也不错呀，老师挺严厉的，他们班上还能有混混呢？”
“对，没错！转学过来，这才不到一个学期。成天到晚不上课，老师也不管，不过想想也是，你想咱这学校多难考啊，他居然能转学过来，家里的路子肯定通天！这种人摆起烂来，老师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李小茜一想到祁雪现在不也是摆烂？于是连忙补充：“不过你可别多心，我是说他不是说你，你这是有特殊情况，他单纯的就是混。”
“但是啊，混归混，他真的那叫一个帅！又痞又帅。所以啊你别听是混混什么心里有芥蒂，但好歹占一个帅啊！喏，就跟这臭豆腐一样，闻着臭，吃着香！”
她俩说话的时候，刚好在一臭豆腐摊前停住脚。
说起来，在医院里，祁雪爸妈还专门问过医生，她这毛病有什么忌口没有？

当然有几口，而且是一套一套的。只不过父母问完，什么也没有要求祁雪。

因为几乎所有的忌口都撞在她的喜好上，这臭豆腐也是一款。
李小茜立即张罗着买了两份。她喜欢这玩意儿，比祁雪还厉害。结果刚付钱的时候，她眼神一紧，连忙拽着祁雪示意远处，小声：“诶，说臭豆腐，臭豆腐就到了！”
于是，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祁雪看见了翩然出现的张以安。
看见张以安的那一瞬间，祁雪的思绪里如同有火花被打亮，一下子便认出他来。
“哦，是他。”
祁雪的确见到过张以安。因为 11 班跟 9 班共用同一条走廊和同一间楼梯，所以总有能碰面的机会。
李小茜一点没夸张，张以安是很帅，俊朗的面目，匀称挺拔的身躯。头发浓密而柔软，还带着一点熟透的栗子色。随风轻轻飘摇的样子，让人想到秋天的麦田。
他头发不短，当然也不那么长。学校对这方面管得严，一度是有校领导拿着尺子在校外量学生头发的。女生不能过肩，男生不能过耳。他这有点超标。
但是，超标得恰到好处。
他是个帅哥，这毋庸置疑。可惜，祁雪的心思一直不在帅哥上，所以李小茜说谁谁谁，她都分不清是谁。
而且，这张以安应该是的确不爱学习，大概经常不来，在学校里她也不常见到。
所以，混混是吗？这张以安是个混混？
只见张以安远远地朝一条小巷子走过去。有些学生见了都自动躲着他，也躲避这那条小巷。
似乎……的确是个混混。
祁雪不由感起兴趣来。
“怎么样？我就说行吧！我看你眼睛都直了！”李小茜窃笑道：“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很不错吧？”
“他成绩好不好？”祁雪突然问。
“成绩？你还关心这个？”
“哦没什么，就随口一问。嗨，我们都是学生嘛，除了成绩，咱还知道问啥。”
这番话，说得李小茜直接翻白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都生死绝恋了，还查对方成绩？
李小茜嘴一撇：“那我成绩怎样？”
“你不一样，你是我好姐们儿，咱俩又不是谈恋爱。”
“啊，原来咱俩不是谈恋爱呀？枉我这么多年对你一心用痴，原来你跟我连玩玩都不是，你个负心薄幸的家伙，我好难过啊，呜呜呜，原来我跟你这辈子根本没——戏——呀——”
“行了行了，别演了。”祁雪笑着把她搡开。
臭豆腐好了，李小茜赶紧接过来，一人一份。臭气，不，应该说是香气扑鼻，让两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他是混混，”李小茜一边吃着，一边含混道：“你还能要求一个混混成绩好咋的？嗯？”
祁雪也觉得自己要求有些好笑，既然是混混，那成绩多半不咋样。
但是，张以安又是那种你一眼看过去，会平白多几分信赖的男生。这种男生身上的任何事，都值得问问。
她俩端着臭豆腐，八卦地目送着张以安走到那巷子深处。那儿已经有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恭敬等候。
张以安一来，他们就低着头称了一声：“大哥！”
张以安则态度冷肃，轻轻点头，一言不发。小弟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张以安便那般身影清俊地就那么走进了旁边一个房子。
从头到尾，有一种脱俗的范儿。
李小茜对祁雪低声：“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就是大哥！”
还真是个大哥。
这简单又有点儿影视风格的一幕，轻易击中了祁雪的内心。
内心深处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化去坚硬的外壳，褪去岁月的蒙尘，让她看到一点纯真的闪光。既眼熟又陌生。
祁雪的思绪一时纷乱，有种血冲脑门的冲动。
“混混……”她的脸上微微含起笑容。“也不是不行。”
“啊，真的吗？你真的？决定跟他……”
祁雪立即回过神：“哦，不是，我是说‘当混混’也不是不行。”
“什么？”李小茜懵了，“什么混混，你要当混混？你不是要谈恋爱吗？”
祁雪没吭声，脸上的笑已经是一点也掩藏不住。
因为她想起来了，自己内心的身处，那化掉的坚硬外壳之下，所露出的纯真闪光，究竟是什么。
理想，她小时候最初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