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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景昀坐得端正，不动不摇，只是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道：“坐下吧，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纳妾的家宴。”
“纳妾？”方玉珊听他这样说，登时坐不住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身上那件满绣着凤凰的旗袍此刻丝丝缕缕都像在嘲笑她似的，“谭景昀，我同你谈的是结婚，你推三阻四，如今却要一声不响地拿贬妻为妾这种手段来羞辱我？”

谭景昀显然没什么跟她对话的兴致，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垂着眼帘，慢悠悠道：“我和丝丝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无论是就人情还是谭家的声誉来说，都万难更改。现在你又要跟我……我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妻子，所以要么从今以后你顶着许丝柔的身份过下去，要么你就只能做我的妾室。”

灯下，他将那杯酒递来。杯中的倒影波光粼粼，显得他原本英俊的面容都有些畸形。却还是笑了笑：“你说，你选哪个？”
他哪里是给她选择，分明是强捏着她的嘴要她吞下这颗苦果。她自然是变不成许丝柔的，可要她做妾……
她胸口起起伏伏几次，还是硬着声音顶道：“我可是方家的女儿，你敢让我做妾，你不怕寒了亭北商户们的心吗？”
方家在亭北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富户，折辱她，就是折辱方家，折辱了整个亭北。
谭景昀随着她的话音点了点头。
他深邃的目光凝在某处，似乎在认真想着她的话，又似乎只把她的话当成乱风过耳，全然没听进半点似的。
良久，才缓缓抿了一口酒，又将酒杯放回桌上，瞧着杯里的液体笑了一声：“方家也只有在你眼里才算个东西。”
他语气轻轻，却没来由地叫方玉珊浑身一软。
她忘了，段家倒了之后，原本属于段家的大部分产业都已经被谭景昀收入囊中。现在无论是在宁州还是在京北，谭家都是一家独大，打个喷嚏，整个商界就要下场大雨。
倘若她此时真撺掇自家去挑头对抗，那么悄无声息消失的，只能是屈居亭北的方家。
而她前些日子沉浸在即将笼络住谭景昀，成为谭家少奶奶的美梦里，始终没有想过，谭景昀会这样耍她，继而用他壮大的势力来压制她自己。
人在屋檐下，又有“上面”一层层的任务压着，尽管这个头低得再委屈、再憋闷、再羞辱，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低头。
“好。”她思考一阵，终是紧紧咬住牙关，一字字挤出齿间，“我认了。”
谭景昀依旧是平日里那副端正而客气十足的模样，手一招，便立即将萍姨招呼过来：“去给你们姨奶奶准备茶水，让她拜见母亲。”
萍姨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快，茶水端上来时，仍吁吁地冒着热气。
三才碗往方玉珊手里一塞，烫得她指尖一阵刺痛。
“妈，您喝茶。”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教里面流出一丝情绪，只是显得无比恭顺。
面前的老人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端坐着。
还是萍姨提醒她：“姨奶奶，老太太上了春秋，您得大点声。”
“妈，您喝茶。”方玉珊朗声又禀了一遍。
“姨奶奶，您这么着不成，请把茶碗举高些，过头顶才是。”
方玉珊照做：“妈，您喝茶。”
这次，萍姨不再提醒了。
可方玉珊等了半刻，谭老太太仍未有接过的意思。
那为了端着茶碗而拗着的手腕都酸了，茶碗在茶船里乱晃，盖子随之撞得叮铃铃一阵乱响，上首的长者才出了一声。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