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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辞眼神如幽潭死寂，唯有韩璃看得出来他的心思。

他在权衡，为他的江山社稷。

四下沉寂，顾彦辞终是冷冷出声：“请她回宫？休想。”

当夜，顾彦辞就移驾到了长乐殿。

他还是没舍得让盛卿卿回梁王府邸，直接让她留宿宫中。

虽未正式举行仪式，赫然已是皇贵妃礼遇。

奴才女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韩璃忽然想起，今日是盛卿卿的生辰。

顾彦辞进殿时未让殿内奴才声张，盛卿卿正坐在梳妆台细细描绘着眉眼。

直到铜镜映出他的模样。

盛卿卿惊诧间，染了一手的石黛颜色，仓皇欲行礼。

顾彦辞摆手轻语：“卿卿不必拘礼。”

随即伸手，拿过女婢手中绢帕为盛卿卿轻柔细致地拭去手上的颜色。

他接着从袖内摸出一个精致瓷盒：“今日是卿卿生辰，这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生辰礼，你可喜欢？”

瓷盒里，是顶好的螺子黛。

盛卿卿上了妆的脸泛起红潮：“陛下怎知臣妾喜欢青色。”

臣妾。

盛卿卿不声不响改了口，顾彦辞眼底的笑意跃上眉梢。

他紧握她的手，语气温柔：“朕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话落，他望向方才盛卿卿用的石黛，眸光一沉，似是有些不悦。

随手抓起那石黛便丢给身后太监，接着对盛卿卿说：“以后这些低劣的东西就不要用了，用朕给的。”

韩璃看着宛如一对璧人的两人，忍不住苦笑出声，这或许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从前她的生辰礼，顾彦辞一是不会放在心上，二是被催得紧了就随意拿个石黛打发她。

他口中低劣的东西，她曾视如珍宝。

仅凭这个螺子黛，已让她心若寒潭。

却没想到……

顾彦辞竟为盛卿卿亲自描眉！

这不单单是帝王对宠妃，而是丈夫为妻子。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是她奢求许久都不曾有的。

盛卿卿却得得轻而易举。

痛！

心无时无刻不在痛。

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这刻骨铭心的痛苦？

韩璃此刻只想快快堕入轮回，然而她却寸步难离他身侧。

袅袅青烟中，她眼睁睁看着顾彦辞与盛卿卿跌进红绡暖帐。

……

盛家军还在回京的路上，顾彦辞便已借着与西周大捷在宫中大摆宴席。

实际不过是在为盛卿卿成为自己妃子而庆祝吧，韩璃想。

否则平时一贯不贪杯的顾彦辞今日却喝得满脸潮红。

她看得出，顾彦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在顾彦辞的眼中看到了刹那殇然。

宴席结束后，韩璃跟着踉踉跄跄的顾彦辞到了后宫。

她抬头看向未点烛火的长乐殿，那是盛卿卿的寝宫。

离她的长宁殿就一墙之隔。

她没再多想，毕竟盛卿卿入宫已成定局，早晚的事。

却未曾想，顾彦辞竟未进长乐殿，而是……直奔长宁殿！

更奇怪的是，长宁殿内却灯火通明。

是谁在里面？

透过窗，能朦朦胧胧地看见烛火下，有一女子，如梦如幻。

周边的烛台被顾彦辞碰倒，他盛着醉意的双眸清明一瞬。

他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冷怒——

“韩璃，你还知道回来！”

第4章

韩璃清楚看到那绰约的身姿，猛地一顿，背身僵在了那里。

是谁？深夜时分在她的寝殿之中？

“大胆韩璃，见朕竟敢不跪！”

话落，已近身的顾彦辞突然从后将女子抱住，埋首她脖颈，发狠地咬了一口。

她疼得叫出声：“陛下，是臣妾，盛卿卿……”

长发末端颤动，他醒转过来，停下动作。

顾彦辞起身时晃了几晃，趔趄了几步，盛卿卿赶紧伸手去扶。

他却面露嫌恶地躲避。

盛卿卿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彦辞，发颤地站在原地。

良久。

殿外头，一声猫叫，打破尴尬的寂静。

顾彦辞回神，这才看向泪眼婆娑的盛卿卿，无奈地抬手扶额：“朕……无事。”

看着她被自己咬出血的脖颈，心疼得紧：“疼吗？”

盛卿卿摇头，却一直低着头，语气微酸：“陛下方才，叫的是皇后娘娘。”

顾彦辞的手一顿，歉笑：“是朕的错，朕方才将你认作了皇后，才咬得这般狠。”

韩璃却是听出了顾彦辞的言外之意。

对

顾彦辞搀扶着盛卿卿坐上她的凤榻，端倪着她颈上的伤，满眼歉意。

韩璃抚上他的手，莞尔宽慰道：“陛下，臣妾无碍。”

可他紧锁的眉头仍未松弛，担忧道：“伤口要上了药，才好得快。”

话落，他俯身轻轻冲她伤处吹气。

热气撩人，盛卿卿轻捶顾彦辞的胸口，故作娇嗔道：“陛下前夜留在臣妾身上的伤，还没褪，让旁人瞧见了臣妾的脸往哪搁……”

他哑然失笑，轻咳：“是朕疏忽了。”

半晌：“不过，卿卿为何在长宁殿？”

韩璃也想知道，三更半夜不回自己寝宫，却在这。

盛卿卿脸色稍变，她起身之际，一个瓷瓶从盛卿卿袖中掉落。

她慌乱的动作被韩璃和顾彦辞看在眼里，盛卿卿手忙脚乱，瓷瓶反倒掉在了地上。

顾彦辞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瓷瓶。

这是为盛卿卿滋补元气的补药，当年她为他以身试药炼丹，伤了身体根基，多年来服用一直不曾间断。

他的动作比盛卿卿要快，他拔掉瓶塞，看到瓷瓶里的药丸满满当当。

顾彦辞抬眸问：“卿卿，神医为你准备的药你为何不吃？”

盛卿卿咬着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臣妾……”

韩璃分明在顾彦辞的眼中看到了疑虑。

她自嘲，人们都说自古无情多是帝王家，看来说的是一点没错。

顾彦辞收回那瓶药，语沉道：“是不是这补药已经失效，朕去叫神医给你把把脉，当年你为朕痊愈以身试药，朕与你有亏。”

什么？！

韩璃闻言如雷轰顶，耳边只有嗡嗡的声响。

盛卿卿明明告诉过自己，已将所有真相告知顾彦辞。

这些年她只当是顾彦辞不信自己，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不堪。

时间渐渐流逝，韩璃能清晰看见盛卿卿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可惜还没等她开口，神医已然走进殿中。

当得知事情原委后，年迈的神医跪在凤榻前，瞥了眼盛卿卿，沧桑道。

“陛下可是弄错了？当年试药救主之人不是夫人，是皇后。”

第5章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韩璃将视线移到顾彦辞的脸上。

她不由猜想，他是否会生气，盛卿卿蒙骗了他？

半晌，却是顾彦辞亲手拭去盛卿卿脸上的泪水。

他轻言轻语，甚至松了眉宇：“幸亏当年试药的人不是卿卿，未伤你的身，朕甚是欣慰。”

却又听顾彦辞吩咐：“神医，给夫人开些调补身子的药。朕龙脉单薄，卿卿可要努力才是。”

盛卿卿化忐忑于娇羞，低下头应了声。

神医哑然，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欲言又止低头离去。

韩璃知道神医心中所想，当年她为了求得龙嗣，日日忍受一百零八根银针刺入穴道。

只为快些促使当年试药时，残留体内的毒素排出。

可叹她韩璃，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她多想要问他一问：“顾彦辞，我这一生竟都是错付吗？”

可如今她终是亡魂，连话都说不了一句。

这两日顾彦辞一直陪在盛卿卿左右，亲自为她换药缠纱。

每每他为她上药皱眉时，韩璃便想到那年，她为他挡太子暗杀那一剑时，他好似也曾如此皱眉。

剑毒沁入脾肺，她高热不退缠绵病榻，他说：“王妃骁勇，全京城都知晓本王无用，真是幸有尔焉！”

韩璃抚了抚胸口凸起的疤痕，似还隐隐有些作痛。

这日，下了早朝，顾彦辞照例去长乐殿探望盛卿卿。

顾彦辞路过莲花池时，却见盛卿卿同谢太尉的妻子坐在亭中。

盛卿卿的手中拿着一枚同心玉佩，举至眼前，凝神细看。

谢夫人眼前一亮，问：“这可是皇后在灵隐寺求来的同心玉佩，陛下赏赐给夫人您了？”

韩璃定睛一看，果然是。

那是在顾彦辞病重快要不行时，她苦行徒步百里至东杭，与菩萨发愿求来的。

她发愿，求用自己余生福报换顾彦辞一生平安顺遂，不求他倾心，只求她能生死相依伴其左右。

后来他果然‘起死回生’，日益康健，而她也……

菩萨，还是灵验的，韩璃想。

盛卿卿得意地扬着眉，拿着玉佩一甩一甩地：“区区一个玉佩，还需赏赐？”

谢夫人欣然笑出声：“皇贵妃说的是，这玉佩，陛下恐怕都嫌碍眼，毕竟是皇后求来的。”

她语气尾调上扬，捂嘴笑得刻意。

看呐，就连宫外的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后不过空有名分。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韩璃见盛卿卿眸中寒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不要！”韩璃吼得声嘶力竭，但没有办法阻止。

只能听“啪”的一声，同心玉碎了一地。

盛卿卿故作可惜：“哎呀，不小心掉了。”

韩璃恨不能上前把碎玉捡起来，然后把它重新拼好……

但是怎么也过不去，顾彦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沉如水冷冷看着。

韩璃只能落寞盯着那一地的碎片。

盛卿卿又伸脚碾了碾，不解气似的。

谢夫人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