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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这会儿想起那些事情时，已经能足够平静，就像个旁观者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周六的时候，慕泱和厉戈一起去梁国平那里，她跟梁国平说起自己想要重办工作室，已经在联系中介租房子的事。

梁国平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隔了好会儿突然抬起头来问慕泱：“你们有什么打算？”

他说是问慕泱，目光却看向了厉戈。

慕泱压根没听出他的意思，张口就说：“老年大学这边课还继续上着，耽误不了太多时间，即便后面工作室开起来的话，也是工作日晚上和周末要忙些，时间不冲突。”

梁国平听她说完，低头喝了口茶没吭声。

厉戈说：“主要还要看慕泱的想法。”

“她还小不懂事。”梁国平瞥眼低头看手机的慕泱，“你们年纪也不小，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听听，梁国平这前后矛盾的话，连慕泱都觉出不对来了，她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好几眼，说：“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们搁这儿打哑谜呢，老梁你想问什么不如直接来跟我讲。”

说来说去无非是那些事，前两天慕泱刚从厉戈他爸那边听过催生的话，这会儿老梁再拐着弯来催婚她丁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梁国平笑了起来，对慕泱说：“你要开工作室我肯定没有意见，前期需要资金投入，你那边要是手头紧的话，就跟我说一声。现在我手上还有点钱，虽然你说不用，但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帮你换套大点的房子。这些天，我也去看了看，有套还算合适的，虽然是二手房，不过房子一直空着没装修住过，离你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远。”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汤秀梅整天琢磨着帮郭浩洋买房的事，梁国平肯定也会慕泱打算。他当着厉戈的面说这些，也不怕厉戈生气。如果这是个心思狭隘的人确实会觉得这是在防备着自己购置婚前财产，但一来梁国平还是挺愿意相信厉戈的人品，二来厉戈并不缺钱，只他自己年纪轻轻能做到现在这样就比大部分人要强得多。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一直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也是梁国平开始对郭浩洋印象还不错，到现在却渐渐觉得是个麻烦的缘由。

“怎么都没听您提过？”慕泱说，“我那房子够住了。”

梁国平看了厉戈一眼：“现在够住不代表着以后也够，从周，你说是吧。”

厉戈说：“还是伯父考虑得周到。”

这种事情，本来厉戈就没有提建议的立场，不过梁国平也没真想从厉戈这里听到什么答案，梁国平要的不过是他的态度。

显然，厉戈的反应让梁国平还算满意，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对厉戈的印象就不坏。

慕泱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她等两人商讨完，才找到个机会开口：“你要给我买房，不用跟汤阿姨说声吗，上次她不是想问你借钱帮郭浩洋买房的？回头她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她虽然不喜欢汤秀梅，但是也不想梁国平夹在中间当夹心饼干，说这话纯粹是替梁国平着想。可不得不说，慕泱这戳人心窝子，张嘴就掀摊子的本事真不小，要不是清楚她的性子，厉戈简直要以为她是故意，打定主意要让梁国平难堪来着。

果然梁国平怔了一下，转而神色又恢复正常对她说：“没有关系，不用说，之前我早就跟你汤阿姨说好了。”

“噢。”慕泱想了想，没有再继续反对，梁国平说起房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说，“爸你决定就行。”

明天是星期天，厉戈和梁国平都不用去公司。晚上两人住在梁国平这里，梁国平特意让慕泱去把客房收拾出来给厉戈住。慕泱心说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早些时候两人都住好几回了，刚开了个口，就让梁国平一句话堵回去：“你不懂，这是规矩。”

不过他这样安排不假，他自己早早就在一楼睡下，客房在二楼，就慕泱隔壁的房间。慕泱刚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站在自己房间的厉戈，男人正盯着她房间里的那张婚纱照发呆，挂在楼下客厅的那张早些时候已经让慕泱砸了个稀巴烂。

慕泱不自在擦擦还湿着的头发，边走到他身边边笑笑说：“你说我爸也真是的，也不把这照片拿下来。”

厉戈没说话，伸手取过她手里的毛巾，轻轻帮她擦拭起来，他隔了好会儿，等她头发几近半干了才小心翼翼问她：“挺好看的，要不留着吧？”

慕泱扭身仰头看他，这会儿屋子里光线十分明亮，她甚至连厉戈密而长的根根睫毛都能瞧得清楚。再瞧那张婚纱照，俊男美女，看得倒是养眼。然而上头的男人，目光柔和，眼底带光，不像身旁女人一脸深仇大恨的模样，连笑容都是勉强挤出来。

慕泱摇头：“不留了。”

第七十二章 说话的艺术

她这样斩钉截铁的话，让男人的神色一下黯淡下来，他摸摸她半湿润的发丝，一言不发地收起毛巾，往她浴室里走去。慕泱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忽然捂着嘴偷笑起来。

厉戈将毛巾洗完了就从浴室出来，慕泱盘腿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书，她有些轻微的近视，一般只有看书或者出门看电影的时候才会戴眼镜，这会儿她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也没有拿吹风机吹干，就那样晾着。听到动静，她歪头往厉戈的地方看去，只见男人已经走到门边，手搁在门锁上，准备出去了。

慕泱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表情平静地看着他，慕泱心想，她实在是很不喜欢这人这个样子的。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句话就可以哄得他心花怒放，但是她偏偏不愿意再开这个口。

遇上点事情就闷声不响，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要他真的一直这样，慕泱实在很难想象在未来的几十年中还怎么跟他相处下去，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亏他还是心理咨询师。

不过这想法一出来，就先把慕泱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未来几十年，她什么时候都已经生出这样的想法。她合上书，敲敲自己的脑袋，即便她不是很想承认，也没法否认，刚刚厉戈问她能不能留着那张婚纱照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照片拍得太难看了，谁家婚纱照拍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人的情感有时候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好在慕泱自己并不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她对感情的看法从来都是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不爱。她又安慰自己，厉戈除了这个爱纠结的臭毛病，实在也找不到令人诟病的地方。

慕泱将书塞到屁股后面，一只脚踩在地ʝ板上去拉开窗帘。院子里的地面景观灯没熄灭，照着静谧又乱糟糟的院落，那花圃里，东倒西歪长着各种菜，因为缺乏照料，中间草都比菜还高了。梁国平好歹也受过教育，平日里爱点茶和书法，慕泱实在很难想象自己家弄成这样。离去两分钟的男人又去而复返，慕泱听到动静却没有回头，直等他走到她身后问：“在看什么？”

她点着玻璃往下指，说：“你看之前汤秀琴种在花圃的那些青菜、茼蒿，她走了这些天，老梁压根就没管过，全都冻蔫了。以前老梁每天起码都会打理打理他那些花的，你说我明天拿个铲子把它们都薅掉怎么样？”

厉戈站在她身后闷笑：“伯父应该也不会生气。”

“算了，这么小气又没品的事，我也懒得去做。”慕泱又将窗帘重新拉起来，坐在那儿身子往后偏仰头看向厉戈，“我还以为你睡觉去了。”

她可丝毫没给他面子。

厉戈微微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没有，我想起我手机忘在客房那边，去拿手机了。”

“噢……”慕泱拉长了尾音，明摆着不怎么相信他这话的架势。

厉戈不开口，慕泱又从背后捞出书，低头翻了几页。

书上突然落了一大片阴影，遮住她面前的光线，慕泱顺着书页边缘看过去，厉戈人正蹲在她跟前，他握住她的手，轻声喊她的名字：“慕泱。”

她漫不经心“嗯”声，没有任何束缚的右手翻过一页。

“我没有生气。”他说，顿顿又试图替自己辩解，“我不瞒你，开始那会儿确实有点失望，不过这……上次你说的话我记得，有话我会直接跟你说……”

慕泱眯眼笑着看他吞吞吐吐解释，身子往前一倒，厉戈有些措手不及，还是下意识伸出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她搂住他脖子低声细语讲话：“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还有啊，你不觉得那张照片丑得很吗？我那表情哪像人家新婚啊，脸拉得老长，就嘴角那边翘了点，看起来更吓人，跟驴脸差不多。”

厉戈压根注意不到那些个细节，只觉得她怎么拍照片都好看，这会儿被她三言两语哄得晕乎乎，他几乎想都没想，就顺着她的话说：“拍得是不太好看。”

话音刚落，头上就被慕泱敲了一下，她光脚从沙发上跳下来，怒问道：“哪里不好看了？”

有些话，多说多错，厉戈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星期天下午从梁国平这边离开，梁国平把她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些成箱成箱的干货和海产。院子里那些青菜还有小部分能吃的，也没人去摘，慕泱站在花圃那边随手掐了根冒出来的杂草，笑说：“您也不留点自己吃，这么多我哪吃得掉。”

“知道你喜欢吃才买的。”梁国平帮她关好后备箱，“你昨天要不回来，我都准备给你送过去。”

慕泱把草往花圃里一扔，拍怕手上看不到的灰，扭头跟梁国平讲：“这也太丑了，过年谁来家里做客不得吓一跳，人还以为咱家干啥来了。您要真喜欢，就学隔壁李叔他们，也去乡下租块地，承包个鱼塘，到年底还有鱼吃。”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