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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林雪舞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爷。”
贺砚庭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林雪舞眼中泪光闪动：“您还是亲自去谢府接谢小姐回府吧，她毕竟是您的王妃。”
贺砚庭倏的皱眉，他看向文幼兰离去的方向。
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他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王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贺砚庭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林雪舞拼死救下他之后，他便说过会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却被逼着娶了文幼兰，这几乎是他此生最为屈辱之事。

寒风吹过，他走着走着却有些恍然——为何这几年，他从未想过休了文幼兰？
……
文幼兰回到谢府，走到谢清央的灵枢旁跪坐下来。
她将纸钱点燃，丢进火盆里。
熊熊火光映入她的眼睛，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几近褪色的红绳，文幼兰露出一抹苦笑。1
幼时玩伴之间扮家家酒，她和贺砚庭因着婚约的缘故，总是扮演夫妻。
贺砚庭说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玉辞，这是月老的红线，带上这个，今生来世我都要你做我的妻。”
这红绳被他扣在她手腕上，一恍竟已这么多年。
文幼兰解下红绳，看着它在火中蜷缩成灰：“贺砚庭，今生来世，只愿陌路殊途，和你再不相见。”
等到手边纸钱再也不剩一张，文幼兰才站起身来。
她看向棺木中，谢清央那张苍白的脸，竟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文幼兰从怀里摸出一颗药，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很快，她腹中便如同刀绞般剧烈疼痛，苍白的唇瓣溢出黑色的血。
文幼兰却笑了起来，一点点扣紧了谢清央的手：“姐姐，下一世，让我做你的姐姐，我会护你，疼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另一边，正在书房的贺砚庭猛地捂住胸口。
一瞬而过的剧痛让他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
贺砚庭再也看不进手中的公务，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院落，却见几个侍卫正和一个丫鬟拉扯。
“拿下她！交给林夫人！”
贺砚庭眉心一皱，走了过去。
见着贺砚庭，护卫一惊，忙上前禀报：“王爷，这丫鬟偷窃王妃院中之物，想要私逃出府。”
“不是的！奴婢是要去给王妃送药！”
春桃怀中包裹‘啪’的掉落在地，竟是一堆药包！
她不敢看贺砚庭，浑身发颤的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辩解：“王妃……王妃很久没吃药了，她的身体会坚持不住的……”
贺砚庭一怔，视线落在那堆药包上，脑中倏然划过文幼兰苍白脸色。
抿紧唇，他压下莫名的不安，冷冷甩袖：“让她去。”
春桃慌张拢起那堆药草：“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翌日，贺砚庭换好朝服准备出门上朝。
侍卫惊诧地问：“王爷，今日乃是宫宴，您这是？”
贺砚庭一顿，他竟忘了这事。
思绪一转，他不知是向谁解释：“按规矩，本王应带王妃一同出席。”
“备马，去谢府！”
来到谢府，贺砚庭不由拧眉。
只见白色灯笼在风中飘摇，府门竟是大开的。
快步走进，凄凉哭声和钉锤声交织传入贺砚庭耳中！
“日吉时良天地开，盖棺大吉大发财！”
贺砚庭眉心猛然跳了起来。
就见院中，那昨日见过的丫鬟正背对他跪在一口棺材前，哭的不能自已。
而棺材旁，一个老者拿着锤头，拿着长长的钉子念念有词！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嘭！”
钉子砸入棺材的声音回响在院中。
贺砚庭猛然回神，抬脚走向那丫鬟，厉声问：“文幼兰呢？她姐姐封棺她去哪了！”
春桃吓得哭声一顿，慌忙转过身。
下一刻，贺砚庭瞳孔一缩，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目光直直钉在春桃捧着的牌位上。
——谢氏女玉辞之灵位！

======第11章======
贺砚庭的心脏重重一颤！
直到雪花飘扬，落在他脸上，冰冷才刺激他回过神来。
他看向春桃，嗓音森寒，带着迫人至极的杀意。
“文幼兰让你陪她演戏？你可知欺瞒本王，会有什么下场？”
春桃脸色惨白不已，却仍抱紧怀中灵位，重重磕下头去。
她带着哭腔道：“奴婢怎敢欺瞒王爷，王妃她……真的去了！”
贺砚庭咬紧牙关，大步冲到棺木旁。
那拿着锤子的下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敲下去。
可贺砚庭却狠声道：“来人，开棺！”
院中众人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身穿玄色蟒袍的男人，一时死寂无声。
贺砚庭带来的侍卫对视一眼，终究是狠下心来，走上前去。
贺砚庭站在那里，看着被敲下去的钉子一点点被拔出来，只觉得心脏直直下沉。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明明昨日文幼兰还在跟自己说话，怎会今日就天人永隔？这太荒谬了！
可他又不受控制的想起昨日，文幼兰那副苍白羸弱的模样，一时间眼里唯余复杂。
终于，八颗铁钉齐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2
贺砚庭看着那死气沉沉的棺木，走上前去。
他的手搭在棺盖上，却罕见的迟疑一瞬，但最后，他还是将之推开，视线朝里看去。
下一刻，文幼兰那张熟悉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她眉眼安宁，嘴角却残留一点黑色的血迹！
贺砚庭只觉得呼吸在这一刻都困难起来。
他心中有惊颤，有怒火，更有一瞬浓郁到化不开的哀痛！
文幼兰，竟是服毒自尽？
贺砚庭下意识扫视一圈，却根本看不到能给他答案的半个人。
是啊，谢家一脉，尽皆死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春桃身上，死死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回王府，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老老实实说给本王听！”
春桃抖如筛糠，她伏在那里，上下牙关都在打颤：“还请王爷，准奴婢办完这场丧事。”
“不必！”
贺砚庭眼中狠厉陡生，他想起春桃怀里抱着的那块灵位，声音冰冷。
“文幼兰上了皇家玉牒便是季家人，本王自会为她刻碑下葬。”
他手指紧紧扣住棺木，心里涌起一股狠意。
文幼兰，你想做回谢氏女，跟本王撇清关系？绝无可能！
他大手一挥：“抬棺，回府。”
侍卫齐齐上前将棺材抬起。
贺砚庭率先朝外走去，这时，春桃猛地扑上去拦住了他的脚步！
“王爷，王妃临走前说过，想要跟大小姐合葬，还请王爷成全她的遗愿！”
贺砚庭脸色沉寂，他薄唇开合：“她还说了什么？”
春桃身子一颤，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贺砚庭停下脚步等了她许久，看着春桃垂眸不语的样子，竟是没有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