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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窗外的一轮圆月，脑海中忽的闪出贺苍那张漠然的脸。

我甩甩头，不再去想。

转眼便是一月后，我听百姓说，汴州灾情已经稳定。

只是我没想到，贺苍会这么快来将军府。

这日，我正在院中看着前几日移植过来的银杏树，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我听见贺苍冰冷的声音：“听闻褚夫人收养了一位女子，就是你？”

我缓缓回头，正好对上贺苍一张冷脸大变的模样。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朝他行礼：“微臣褚燕清，见过丞相大人。”

第38章

安静的院内，唯有我与贺苍交杂在一起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开口，嗓音里带着一丝让人很难察觉的涩然：“原来不是……”

只是四个字，却如同冬雷从我心上炸开，我的眼眶骤然滚烫起来。

可也只是一瞬，我又极力掩饰下自己的情绪，就当自己听不懂他的怀念与遗憾。

片刻后，贺苍也恢复了寻常的冷淡，他看着那颗银杏树，淡淡开口：“这里住的，不该是你。”

我垂眸：“可这里是将军府，是娘亲让我住进这里的，敢问丞相大人又是以怎样的身份来说这件事？”

贺苍一时哑然。

我继续道：“我听说丞相大人曾跟将军府二姑娘有过婚约，可那份婚约已废不是么？”

我很了解贺苍，他自幼读的就是圣贤书，这样的诘问，会让他彻底打消我是褚思菱的念头。

因为我从不会对他如此咄咄逼人。

贺苍攥紧手，声音里带着些许失控：“你说的没错。”

他生硬的转身，正好遇上来找我的褚繁霜。

看着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褚繁霜微怔，随即道：“贺大人，要留下来用个便饭吗？”

贺苍摇摇头：“不必了，明日午时，我再来拜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微微挪动了一下脚，有些麻。

天知道面对贺苍，我要用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跟他坦白一切。

只是既然前世无缘，今生，也不必非得续上这段孽缘。

褚繁霜走到我面前：“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别开眼：“否认我是褚思菱的事实而已。”

褚繁霜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将一样东西递给我：“之前你房间翻修的时候，这根簪子我替你保存着了。”

我看着她手中那根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簪子，又看看她微微闪躲的眼神，心脏软成了一团。

我接过那簪子，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猛地扑到她怀里。

“姐，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根簪子，还替我好好保存了，谢啦！”

我感觉到褚繁霜身体轻颤了一下，随即问我：“你最喜欢它？”

“是啊，你送我的所有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我从未嫌弃过你给我的一切。”

这一刻，她眼底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最后，她只是说：“你喜欢就好。”

我拉着她的手，只觉得曾经的遗憾被填补了一部分。

次日，我从军营回来去找褚繁霜时，就看到坐在那里的贺苍。

他见了我，眉梢微挑，看向我姐。

褚繁霜解释道：“她知道我们的一切计划。”

我朝贺苍笑笑：“贺大人，我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我姐对我不隐瞒也是应该的。”

贺苍垂下眼，轻轻拨动浮在表面的茶叶：“嗯。”

我和褚繁霜对视一眼，有些诧异他此刻的平静。

褚繁霜见他没有反对，便开口问道：“正好你也回来了，贺大人说查到了钦天监监正当日的完整批言，你也听听。”

我默默坐下，眼睛紧盯着贺苍，我确实好奇那监正说了什么，让齐延恨不得把我供起来。

贺苍被我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

他薄唇开合，吐出一句话；“得此将者，可得天下。”

第39章

空旷的书房里，我瞅着褚繁霜和贺苍盯着我的模样，不禁心头发毛。

“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

贺苍淡淡开口：“这句话，意味着你在那个满心只有龙椅的人眼里有着更重的分量。”

他眼底透出一丝疯狂的意味：“也意味着，你可以将我们准备冒的险闹的更大一点。”

褚繁霜冷冷开口：“贺苍，不可。”

贺苍毫不犹豫的反驳：“为何不可？我忍了那么久，你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一个绝佳的机会，你不舍得让她去做？”

贺苍看我一眼：“或许，她本就是应运而生。”

我从不知道，贺苍还有这样无情的一面。

这一刻，我是庆幸的。

还好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褚思菱这件事，否则，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让我上阵。

在场唯一知晓的褚繁霜，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说出来。

我的思绪只稍稍转了个弯，就朝贺苍问：“齐延将国公府的小公子送进了军营，与我职位相当，如今可以确定国公府已经被他拉拢，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法子？”

我没有意识到，在我目光灼灼等着贺苍回答时，脸上神情生动的不似现世的我。

贺苍盯着我，浓眉微微皱起，眼中透出一丝难以言状的情绪。

这时，褚繁霜轻咳一声，拉了拉我的手臂：“燕清，你靠的太近了。”

我恍然惊觉，我离贺苍近的过分，而他此刻皱起的眉，应当是表达不满。

我及时退开两步，朝贺苍道歉：“贺大人，冒犯了。”

贺苍别开眼：“下次莫要如此。”

不等我回答，他就接着说：“朝中已经有人提议让齐延尽快选定正妃择日完婚，以便为陛下冲喜，我希望你是这个人选。”

“只有齐延对你起了这个想法，你才有机会见到温昭仪。”

褚繁霜在一旁脸色难看：“不行，我不同意这个做法，我宁可自己去。”

贺苍语气漠然的近乎残忍：“繁霜姐，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是思菱的亲姐姐，我不可以看着你跳进火坑。”

他看向我：“你愿意吗？”

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我而将我的家人护在羽翼之下，却将我推向最危险的境地。

若是贺苍日后知晓真相，怕是要悔不当初。

在褚繁霜开口之前，我快速回道：“我愿意。”

贺苍得了准信，便站起身来。

“我会安排，你要见机行事。”

贺苍走后，褚繁霜终于开口：“思菱，你为何要拦着我？”

在贺苍说出他的计划时，我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给褚繁霜打着手势。

这才是她没有拒绝的原因。

我认真开口：“姐，你看看如今的朝堂，你看看眼下的长安，全都因为齐延而变得混乱一片，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齐延母子，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不包括你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齐延是没脑子，可一直没露面的温昭仪却让我觉得她没那么简单，你对上她，后果实在是无法预料。”

我站在书房里，沉默良久才朝她笑笑。

“姐，我会没事，我们将军府的人，必须死在战场上的。”

第40章

长安城的街道上，丞相府的马车晃晃悠悠。

贺苍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身侧的暗卫时刻警惕着四周。

没过一会，暗卫皱眉，小心翼翼看向贺苍：“丞相，可是身体不舒服？”

贺苍睁眼：“为何这么问？”

“属下听您的呼吸有些乱。”

贺苍脸色不变：“可能是近日来有些累。”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暗卫见状，识趣的闭上了嘴。

只是贺苍心里此刻却不是那么平静。

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褚燕清凑近时，那双如点星的眼眸。

他自知自己并不喜欢外人的靠近，甚至于有些厌恶。

可褚燕清凑近的时候，自己除了一瞬间的怔愣之后，并无其他任何情绪。

就像是自己潜意识里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可为何会这样？

对自己来说，她不过是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就算那张脸长的有几分像褚思菱又能如何？

贺苍无论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的症结所在。

直到回到丞相府，他的脸依旧是阴沉着的。

走进书房，贺苍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轻轻放在桌上，打开了来。

里面装着的，赫然是褚思菱曾经做过的东西。

当年，他吩咐下人烧掉一切，可终究有遗漏。

却不想，这遗漏就成了他身边唯一带着褚思菱气息的东西。

贺苍伸手拂过那枚玉佩，想起褚思菱曾将它送给自己的神情。

“贺苍，这是南疆国库里的好东西，据说能使人逢凶化吉，有护佑之效，你好好戴着，不许摘下了。”

那时她眉眼飞扬，满眼都是对他的在意。

贺苍一直知道，褚思菱身为将军，对他这样的文臣有着几分敬仰之心，又觉得他总是混在那些勾心斗角里辛苦不已。

但也是后来才知道，打下南疆那么重要的功劳，她竟舍得用来换这枚玉佩。

曾经，长安城内总是有很多风言风语。

有人说，褚思菱志不在长安，她天生就该属于战场，若是嫁给他，只能守着后院过日子，何其可悲。

有人说，褚思菱四书五经都弄不明白，嫁给他这样一个文臣之首，若是日后交际，只会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可他们看不到，思菱为他做了多少。

而他，也愿意为了思菱拿起长枪。

他们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贺苍垂眸看着那块冰冷的玉佩，心脏骤然发酸。

可是他的思菱再也回不来了。

蓦的，他眼前再度闪过那双点星黑眸。

贺苍重重喘了口气，带着自厌的喃喃：“贺苍，没有人可以成为褚思菱的替身。”

他闭上眼，握住那枚玉佩，终于定下心来。

他的思菱，无人可替代。

哪怕此后孤独一生，他也不想要别人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贺苍起来时，就听见下人在门外